紫鹃哪能不知道黛玉的心思,当下就笑着接了过来。
黛玉掀了掀帘子,望了望外头。水涵笑问:“看什么呢?要是看中了什么就下来买吧。”
黛玉唇边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我想到那日的包子铺看看,那个叫雪雁的是我从南边带过来的,不知道过得怎样了?”
水涵早已迷失在黛玉的笑颜里,现在黛玉是说什么他听什么了,当下吩咐车夫赶到包子铺去。到了那里,水涵当先跳下车来,紫鹃扶着黛玉慢慢地也下了。雪雁迎了出来,黛玉打眼望去,见她没了以往的大肚子。
见到黛玉,她惊喜地上前喊着:“姑娘,奴婢可是把您给盼来了。”一手扶着黛玉就进到里面去了。黛玉回望了水涵一眼道:“我们主仆好久没见了,有些体己话想说说,就到里屋去可好?”
水涵哪承望黛玉有那些心思,就在外间一张条凳上坐了,雪雁忙喊过自己的夫君来相陪了,又沏了一壶茶,方才领着黛玉两个进里屋去了。
这件包子铺的面积并不大,外头隔开了两间,一间专卖包子、茶点,摆了几张桌子,几条长凳。另一间却留作灶台,专供蒸包子用的。
里头的一小间却是雪雁夫妻两个住的,小小的居室,虽说是拥挤了点,却并不凌乱。靠窗是一盘大炕,因是盛夏的天儿,窗子大开着,倒也不怕蚊虫儿飞进来,窗上早糊了一层薄薄的窗纱。
黛玉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方点着头儿:“看来雪雁倒是个有福的,这日子却还过得。”
雪雁低了头笑了一回,才道:“托姑娘的福,出府时,琏二奶奶给了些散碎银两,我们夫妻就过活起来。他又是个能干的,每日里天不亮就起床,从不让我操一点的心,只是性子燥了些,倒是个实诚人。”
黛玉看雪雁的脸上漾出了一抹红晕,透着一股子娇俏,看得出来她过得很是滋润。黛玉看到屋里还吊着一个小摇篮,不由走过去,只见里面躺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婴儿,身上穿着一个小红肚兜,正翘着一双嫩白的小脚丫踢蹬着。
黛玉忍不住上前,轻轻地用手触了触那柔软的小脸蛋儿,雪雁在一边笑着:“姑娘,这孩子还没个名儿呢,姑娘是有学问的人,就给他起个名儿吧?”
黛玉笑道:“我可算个什么呢?以前你虽跟过我,现如今你已经从贾府里出来了,就不是我的丫头了。再说,这孩子的名儿该由长辈们取才是。”
雪雁忙急道:“姑娘快别说这个话,雪雁什么时候都是姑娘的人。这孩子没什么长辈了,我和他都是苦命的人,他也是贾府的奴才,都是琏二奶奶心善,把我们都放了出来,还了卖身契。”
黛玉点着头儿道:“琏二奶奶倒是个善心的。”紫鹃一边答道:“怕是她觉得对不住姑娘吧,倒是成全了雪雁了。”
“不管怎样,我只承姑娘的情。”雪雁说着,眼里涌上了泪花,“姑娘受了那么多的苦,雪雁这样,心里甚是不安哪”
“傻丫头,你有什么不安的?”黛玉笑问,“你跟了我那么多年,早就应该这样的,只是我没有能力给你这些,琏二奶奶算是替我做了。既如此,我倒有一个名儿,你和你夫君看看行不行吧?”
雪雁忙道:“姑娘只管起吧,我们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人,姑娘起的必定是好的,我们无不从命!”
黛玉又逗了逗那小婴儿,只见他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儿灵活地转着,心内也柔了起来,就道:“这个孩子生得虎头虎脑的,又是个男孩儿,就叫他承恩吧。”
“好啊,就叫承恩。”雪雁双手托起了孩子,高兴地笑道:“承恩,承恩,我们都承姑娘的恩吧。”
黛玉听了只笑了笑,紫鹃在一边接过孩子抱了抱,方对着雪雁笑道:“我和姑娘今儿来,是有一件极大的事要你帮我们。”
雪雁见她说得凝重,忙把孩子放回摇篮里晃着,谨慎地关了房门,低声道:“姑娘有什么事儿尽管说,只要是雪雁能办到的,无不尽心。”
黛玉敛了眼帘,低头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说罢抬头看着雪雁的眼睛道:“如今我实是没了法子,才来找你。你也知道贾府把我送到了北静王府做妾,我在那儿遭了什么罪,现在记不起来了,连北静王也不认识了。跟我同来的那位公子——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可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见雪雁睁大了眼睛望着自己,黛玉才道:“他就是当今的六皇子,北静王的同宗兄弟。”雪雁不由“啊”地大叫了一声。
紫鹃接口道:“所以,我们姑娘觉得不能在他那儿再住下去了。你想想,不管他安得什么心,毕竟姑娘是北静王的人,即使姑娘忘了,但是北静王却去过那儿。姑娘如今也不想回北静王府,更不想回贾家,何况贾家也不见得能容得下姑娘。”
雪雁听到这儿,心里明白了不少,就问道:“姑娘的意思是自己找个地儿先住着?”
黛玉颔首点头。
雪雁定了一回神,才说道:“姑娘能这么信着雪雁,雪雁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姑娘放心,雪雁定会为姑娘找好一处幽静的地方的。”
黛玉目视紫鹃道:“你把那锭银子交给雪雁,他们都是小本生意,我们不能带累了他们。”雪雁自是不肯要,两个人来回地相让着,雪雁不禁急了,喊道:“姑娘,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了?给姑娘做这么点事儿就得拿银子吗?这点子事还难不倒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