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玲珑一惊,几乎是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转头望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楚瑾南……她的夫君。心跳似漏掉一拍,莫名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月色下,他一袭单衣,嘴角噙笑,笑意暖暖。然,那双墨玉般深邃的眸里,清冷如霜。
裴玲珑突地一愣,有些受惊的眼神蓦地跳到面对自己而立的楚烨函……二哥?排行第二的,不正是当今太子么?
他,不是受了很严重的伤吗?怎么看他的模样,却丝毫不像受伤的样子。
虽然平时她很坚定的关上耳朵,但因裴林忠的关系,朝中党派林立的事情她还是有所耳闻的,璐王党,齐王党,当然最厉害的要数太子党。
据闻,太子素来心肠凶狠,手段毒辣,曾经将一个叛离他的官员挖眼割舌,去手去脚。甚至听说,之前闹的沸沸扬扬的璐王刺杀与旗袍事件据说也是太子一手策划的……然而站在她面前的男子,却美好飘逸如谪仙,裴玲珑怎样也无法将他跟传闻中的太子联系在一起。
难怪,裴巧芸非他不嫁的决心……
微怔间,手指已教人轻轻握住了,冰凉的气息一点一点的缠上她的指尖,冷的人心尖都似颤了下。
“玲珑,夜风这样大,出来也不晓得加件衣服么?”同指尖一样凉凉的气息窜过来,温软的嗓似带了些薄责,目光静静落在她完美无瑕的面容上,深邃的不见一点波澜。“若着凉了怎么办?”
“呃……”裴玲珑顺着他微垂的视线落在身上那件如雪洁白的衣袍上,一边伸手去解开,一边有些讪讪的说道:“其实……我不冷的。”
将衣服递出去,试图用最平淡的语气道:“二,二哥,多谢你的关心。”
她的目光在楚烨函深深地注视下,有些不安的闪烁着……
不该的,不能的……他不该用这样的目光看她,他也不能这样看她。因为……因为苏杭总是这样看她,定定的瞧她的神情仿佛他的眼里除了她再也看不到别的……
可是,他不是她的苏杭。
楚烨函却并不伸手去接,只淡淡笑道:“夜风大,你披着吧!”
然后不再看她,微垂的视线落在他们重又交缠在一起的手指上,依然微笑着:“小五,你也是。身体不好,何必出来呢?”
楚瑾南也微笑着,兄弟间一派亲密无间的模样,“总有些不得已的时候。”
“再不得已,总要先顾好自己的身体。瞧你,仿佛又瘦了。”太子楚烨函关切的说着,唇畔笑意却一直未歇。“父皇之前赏赐了一些东西给我,好像有一支千年人参,我明日让人给你送过来。”
“多谢二哥。已经很晚了,二哥是要回府还是在瑾南府邸将就一晚?”楚瑾南顿了顿,赶在楚烨函回答之前又恍然大悟道:“我差点忘记了,二哥从不外宿的。玲珑这些日子照顾我,极为辛苦。那……二哥你自便,我与玲珑先回房了。”
说罢,紧一紧裴玲珑的手指,低头冲她温柔一笑。
裴玲珑不是傻瓜,方才那一番看似兄友弟恭的画面哪里是亲密无间的兄弟情义,分明是不动声色的……较量。虽然猜不到他们打的什么哑谜,不过,应该跟她没有关系……吧?
轻吐了口气,眼角余光瞄见楚烨函依然站在原地,目光深深地望着他们……她心中比不安更多的是恼意,此番,他是刻意以这样的方式接近她的么?
他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呢?她裴玲珑身上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值得他亲自前来……
“不早了,赶紧歇下吧!”送她回到房间,楚瑾南如是说道。
裴玲珑很用力的想要在他温和笑靥上找出不悦的痕迹来,不知是她道行太浅还是他隐藏的太深,他的脸色除了苍白了些,并无不悦与不满,只有温温的殷切与关心。
刚才的事情,他不介意?可是不介意的话,又为什么要拖着病体出来?他甚至连外袍都没来得及披上,长发随意披泻着说明他已经睡下了所以赶过来分明是很急的。可是,他却一句也不问……不问她的容貌是怎么回事,也不问跟他二哥是怎么回事。
她原本还想说,他若质问她她一定给他好颜色看。可现在,害她所剩不多的良知忽然跑出来作祟,好似自己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般。
理直气壮的头颅也因此而恹恹的垂下了:“哦。”
他牵着她走到床榻前,含笑的目光在瞧见依然被她紧紧抓握在手里的白色衣袍时似有瞬间的冻凝,伸手取了过来,道:“我让人明天送回二哥府里,快睡吧。”
“那个……你,还好吧?”她依言躺上床,将锦被拉至下巴处,瞅着他有些艰难的往外走的单薄孱弱的背影,忍不住开口问道。
她甚少用这样的语气与他说话,软软地,带着轻易可察的担心与像做了坏事之后该有的心虚。是以话一出口,她便后悔的咬紧了唇瓣。明亮的双眸似闪烁着飘移着。
随即又理直气壮的坚定的望过来……奇怪了,她为什么要心虚?她又没有做什么,心虚个鬼啊?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他回头一笑,软语说道。
什么叫做回眸一笑百媚生……裴玲珑想,她今天终于见识到了。
这个病弱的家伙,清泉一样明亮的眼睛,眼底之下,全是温柔与喜悦,精致的无法挑剔的俊容有着与眼睛一样明亮的笑容,眩的人似都要昏过去。
然后,他的笑容冻结住,然后,裴玲珑再一次眼睁睁的看着那单薄的身影轰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