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太后、王妃两个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的女人指点,钟离薇想再鲁莽行事怕是都没机会。蝶舞暗叹:真是没天理啊,那么一个恶毒的女人居然有这样的好运气,还让不让无辜的女人们活了?
当夜,寒烨昭逗留在宫中,彻夜未归。
南书房里,钟离睿右眼眶敷着薄帖,手上有淤青,虽然显得有些狼狈,神色却空前的肃冷,目光却极为专注地看着龙书案上的地形图,和寒烨昭商议着如何平定番邦作乱,运筹帷幄的帝王气度显露无疑。
邵以南跪在地上,知道那是两个同样好战的人,不谈完正事都不会理他,从而完全接受被两人无视的下场。他已跪了整日,一是为昨夜之事请罪,二是欲辞去官职赋闲在家。却不想钟离睿连理都没理他,就传召宣寒烨昭进宫,把他晾在一边不闻不问。
“五十万大军,再加上你寒烨昭这个主帅,此战毫无悬念,定能大胜而归!”钟离睿从侍奉茶点的宫女手中接过茶盏,满脸洋溢着胸有成竹的自信笑容。
寒烨昭有异议,道:“谁为主帅,此事还需皇上三思。”
“为何?朝中只有你和邵将军两名战无不胜的良将。”钟离睿瞥了一眼邵以南,面色一冷,“而今邵将军要辞官,我还能指望谁?”
“臣有罪,皇上息怒。”邵以南有气无力地道。
寒烨昭也顺势讲情:“邵将军只是一时糊涂,还请皇上海涵。”
“他一时糊涂?”钟离睿把茶盏丢在龙书案上,拿起一大堆奏折丢到邵以南面前,“他可不糊涂,他动作比谁都快!昨日夜里见过朕,今日一早便有十几名日常对他溜须拍马的人上了奏折,罪名是五花八门,都请朕将其罢官。”
“启禀皇上。”一名太监轻手轻脚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两名宫女,手里捧着食盒。
“什么事?”钟离睿语气不善,双眼依然盯着邵以南不放。
“太后听说您和辅国大将军、骠骑大将军终日商议军情,特命人送来膳食。太后还请您明日拨冗去坤宁宫坐坐。”
钟离睿抬手摸了摸脸,没好气,“你看朕这样子适合去见太后么?明日就说朕龙体微恙,患了眼疾,过几日再去给母后请安。”
太监诺诺称是。
钟离睿看着宫女摆好饭菜,吩咐道:“去拿酒来。”戏谑一笑,“特备下一壶花雕,朕要赏赐邵将军。”
宫女去了不多时回转身来,将琼浆玉液放在桌上,把一壶花雕一个银杯放在邵以南面前。
邵以南一整日未进水米,看见酒,还没喝,就已觉得自己有些头晕。
“来来来,烨昭,与朕同坐畅饮。”钟离睿故意气邵以南,“至于邵将军,就委屈你一些,跪着陪我二人吧。”
“罪臣不敢。”邵以南有些打怵地道。
“有什么是你不敢的?”钟离睿一拍桌子,“辞官之事朕还没治你的罪,此刻便又要抗旨不尊么?”
“罪臣不敢。”邵以南为自己斟满一杯酒,从未想过,自己这个酒鬼会有这一日。
“谅你也不敢,门外的一群人都是等着打你板子的。”钟离睿打鼻子里哼了一声,“以往总觉民间好,此时方觉这皇宫便是仙境。你一个要辞官的人,就陪朕耗着吧。”
邵以南求助地看了寒烨昭一眼,哭的心都有了。
寒烨昭报以一笑,示意他稍安勿躁,转而跟钟离睿说起了目前最关键的一件事:“皇上还记得苏洛么?”
“自然记得。”钟离睿忙不迭地问道:“你有逍遥侯和她的消息了么?”
寒烨昭却道:“臣只是随口一提。”
钟离睿只好先表明态度,“朕挂念她,不是要张皇榜缉拿她!她是逍遥侯宁死也要搭救之人,朕怎会伤她。”说着很是怅然,“逍遥侯若在,朕这龙椅坐着只有更安稳。”
寒烨昭这才点头承认,“只是他二人自知有罪,也只能让微臣代他们恭请圣安。”
“他们的事,时机未到,再等等吧。”钟离睿想起自己的父皇,情绪极是复杂,他不知是不是每位帝王在年老时都会犯下一些错误,更怕自己年老体衰之时亦是如此。他知道一些错误,然而因为犯错的那个人不是寻常人,亦是他的至亲,他纠正起来就难上加难。帝王愁,足以愁白少年头。
时机。寒烨昭迅速地思索着今年皇宫中的几件头等大事,看一眼钟离睿,见他对自己狡黠一笑点了点头,就有了定论,心里也就敞亮了。
又喝了两杯酒,寒烨昭见已是破晓时分,起身告辞前,一语双关地道:“前方战事部署易,施行难,正如昨日微臣与皇上提及之事。请皇上恩准微臣将邵将军带回府中好言规劝,之后亦能共商朝廷大事。”
钟离睿想了想,双眼一亮,“也罢,这混账东西就交给你了。”又对邵以南道:“明日再来进宫陪朕批阅奏折。”
邵以南叩头谢恩,心里却发了毒誓,日后在朝堂外再见到钟离睿,理都不会理他。
回府的路上,寒烨昭笑问道:“你是怎么想的呢?你今日之举未免过于草率了。”
邵以南的脸上写满气恼,“我能怎样?他昨夜那么一番闹腾,我跟他还能以君臣情分相处么?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被他或太后罢官,倒不如我主动请辞。”
“他说这几年日日挂怀之人是你。”
“我倒霉。”
“他的意思,是因你才不愿册立皇后。”
“他砍了我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