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一个个自以为精明过人,又有哪个能逃脱老太太的算计?”黛玉说到这里,心中一阵阵悲凉。
邢王二夫人却如同一个焦雷在头顶炸响,刚一见到黛玉时,还以为自此当真摆脱厄运了,谁知竟是雪上加霜。
王夫人兀自不死心:“郡主娘娘,纵然我们所有人都对不住你,那宝玉呢?宝玉对你可自始至终都是真心一片!”
太妃听了这话只觉十分刺耳,冷声喝道:“住口!秀玉郡主清白的名声,岂可让你那糊涂儿子给玷污了?!”
黛玉轻轻一笑:“太妃也不必着恼,我那表兄确实待我不错。我从七岁到贾府,宝玉处处照顾,可惜也正是宝玉的照顾,使得这些人更添了我是他们眼中钉肉中刺的想法!可怜宝玉总是好心办了坏事。”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多年来胸中的怨气,一下子吐了个干干净净,倒有些累了。
雪雁本来在一旁不停地抹泪,看到黛玉疲累地闭上了眼睛,赶忙上来搀扶。
黛玉睁开眼眸对她温馨一笑,转脸对太妃道:“玉儿身子不适,失礼告退了。”
太妃忙道:“你赶紧去吧!一会子叫云溪给你煮茶。”
邢王二夫人看到太妃面色不善,知道黛玉一走自己二人定然没有好果子吃,忙高声叫道:“郡主,秀玉郡主!请留步啊!我们还有话要说啊!”
太妃面色一冷:“好大的狗胆!这是什么地方?也容得你们放肆?来人,每人赏二十大棍,仍旧送回死牢里去!”
四五个粗壮的妇人应声而出,把鬼哭狼嚎的二人不由分说就往下拉。
太妃心中懊恼不已,原本盘算的是双喜临门不想却弄成了不欢而散!
挥手命那班女乐退下,让下人收拾厅堂,连午宴都免了。
水溶在前面对这些一无所知,等他好不容易耐着性子打发走了那一群不速之客,兴冲冲赶到后面的时候,却见到一干下人正在收拾残局,不免诧异,待要问时,下人们支支吾吾都不敢说,他无奈之下,只得亲自来问太妃。
太妃正歪在榻上生闷气,见水溶来了,叹了口气:“溶儿,你对玉儿太不了解了!”
水溶听母妃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更加摸不着头脑,忙问:“这是怎的了?”
太妃翻身坐起,神色沮丧:“母妃本以为替你解决了个难题,谁知道,竟然是白忙一场!”便把方才的事仔仔细细讲了一遍。
水溶听见黛玉如此性情,更把那爱慕之心添了几分,恨那贾府之人:“一个个看起来道貌岸然,谁想竟是包藏祸心,落到今日这般地步,当真是罪有应得!”
“唉,我说,你也别光顾了心里痛快,你可知道这么一来,你和玉儿的婚事便不大好办了?咱们又不好请皇上下旨赐婚,只因前者贾府曾经想把玉儿卖给你做小,玉儿心中介怀,以她的性子,只怕连抗旨的事都做得出来,到时候反为不美。”
水溶也犯了愁:“主要是,如今玉儿的人随在咱们家里,可是她的心不在啊!若能想法子留住她的心,此事倒还有的商量。”
太妃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听你的口气,莫非已经有了计较?”
水溶连忙摆手:“玉儿见了我躲都来不及,我哪里有机会……”
太妃笑道:“别蒙人了!你若肯把水磨工夫使上,哪怕她是个石头人,也被你感化了!”
水溶讪笑道:“是,母妃教训的是。”
只说黛玉回房之后,雪雁服侍她躺下,笑道:“姑娘,咱们多年来的闷气,总算出了!如今姑娘又封了郡主,真是好事成双啊!”
黛玉脸上却殊无喜容,淡淡说道:“雪雁,以前我们在贾府里、大观园里行动不得自由,如今到了北王府不还是照旧?封郡主不封郡主的,谁又稀罕了?真是这毕竟是我的事,为何太妃竟不同我说一声?这王府终究不是久留之地,我只跟你说一句,你也只放在心里头,最多再过几日,我便要离开这里。”
雪雁想了想道:“照姑娘这么一说也对。姑娘一个黄花大闺女总是留在王府里也不是那么回事。何况北静王妃又没了,那北王爷看姑娘的眼神都不大对……姑娘再怎么委屈自己也还不至于给人做填房,而且还要当后娘。再说了,王爷经得多见得广,此时对姑娘也不过一时的新鲜罢了,他有那么多姬妾,也没见他对哪一个特别眷顾些,还不是因为日子久了,生了厌?”
黛玉噗嗤一笑:“你这蹄子倒看得透彻,只是已经嫁为人妇,再过一二年就当娘的人了,说话还是这样没遮拦!”
雪雁脸上一红,分辩道:“人家也只是在姑娘面前这样罢了!”
黛玉在身后垫了个枕头,半坐半躺,拉着雪雁在床边坐下:“我这会子睡不着,你到帮我想想,怎么样离开王府才能既不惊动众人,又顺顺利利的?”
“让我想想……”雪雁托着腮好一会子琢磨,终于眼睛一亮,“有了!姑娘平日不拜菩萨,可是我听见说太妃却十分虔诚,每逢初一十五都要上庙里进香,姑娘便借着这个由头儿跟出去,到时候由云溪云岚护送着离开岂不是人不知鬼不觉?”
黛玉拍了拍手,点头笑道:“不错,是个好法子。就这么定了。”
又过了四天,刚好是十月十五,又是老北静王的冥寿,北静太妃收拾齐整了,要去庙里许愿。
黛玉早早带着云岚云溪过来,笑道:“太妃去上香为何不带上玉儿?”
北静太妃想到亡夫不免伤怀,见黛玉走了来,把那伤感收起了几分,拉起了黛玉的手,叹道:“唉,我只说你们小辈人不懂得敬佛积德,难为你有这片心,咱们娘儿们就一同去吧!”
闲话少叙,北静太妃和黛玉坐着轿子来到了东塔寺,这座寺庙的主持法空和尚还是当日老北静王的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