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半袋糖炒栗子被随手扔在地上,栗子滴溜溜地滚了一地。东方迹白毫不顾忌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中正缓缓展开一个纸团。
“小的瓷瓶内装有解药,外敷可解你腿上之毒,大瓶所装之物,你下在客栈后院那口水井之中。待事成之后,自有人将“螟蛉丹”的解药给你。休要耍花招,否则你小命难保!”
“呲啦…”东方迹白面无表情地将纸条撕得粉碎,随后将较大的瓷瓶放入怀中,将小瓶的封口去掉,往手中一倒,只见一股淡绿色的黏稠液体自瓶中缓缓流了出来。他将裤腿挽至膝盖之上,在空出的另一只手的手掌之上吐了些唾沫,将原本涂抹在患处的金创药擦拭干净,再轻轻地涂上那淡绿色的液体。只片刻,便感到原本毫无知觉的患处麻痒无比,并伴有丝丝痛意,让他禁不住呻吟出声,额角沁出汗来。
再看时,只见肿胀的患处正慢慢消肿去紫,果真是药到毒除。
“好了”低声自语了一句,东方迹白支撑着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转头从置身的胡同里拐了出来,心中开始飞快地推敲起来:依那死去的狗儿所说,他是在客栈里剪走了狼蜂中的一人的钱袋,而狗儿随后被其所杀,可见他们是尾随狗儿而来,因此狗儿定是得手之后便去找的我…恩,狗儿怀中的牛肉干的味道,与“福来客栈”胖掌柜的祖传密制风味牛肉干的味道一模一样,绝尘镇独此一家,如此一来,狼蜂一伙极有可能就住在这福来客栈!”
想到此处,东方迹白脸上不禁露出一抹微笑“谅你狼蜂机关算尽,也料不到我会反将你一军。昔年爹爹曾经说过,对敌,当料敌机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便先去看看,狼蜂所图谋的究竟是什么?”
-福来客栈-“掌柜的,不好啦!”胖掌柜正在柜台反复清算着帐目,猛地一伙计自后院仓皇跑来,慌乱呼叫道“后院着火啦!”
胖掌柜的肥脸一抽,提着裤摆从柜台内挤了出来,劈头给了那伙计一巴掌,呵斥道“慌什么,怎么回事?”
伙计哭丧着脸,指着后院方向道“不知是哪个无赖,给大黄尾巴上拴了一长串的炮仗,噼里啪啦的炸得大黄在院里乱窜,火星子把院里的干草给点着了,大伙是又抓大黄,又救火的,忙不过来啦!”
“废物,都他娘的是一群废物!”胖掌柜大怒,拔起短腿撞开伙计,火急火燎地往后院赶去,临了还不忘交代那伙计,别让客栈里的客人们趁乱逃账了。
后院里一时间鸡飞狗跳,犬吠声,叫骂声,吆喝声,泼水声夹杂一片,倒吸引了不少人围观。而这一幕的罪魁祸首,东方迹白,正混在人群之中,偷眼留意着客栈二楼的动静。
这一闹可不小,楼上房客有凑热闹的,有担心的,还有不明所以的,通通都往楼下跑,却有一位,只在楼梯口向下张望了一番,便转身回去了。东方迹白定睛一看,正是狼蜂一伙的其中一个。
他急忙摸着楼梯上去,偷偷探出半个脑袋,记下了那人进入的房间。
“吱呀”一声,那人关上房门。
房中正是狼蜂等人,狼蜂开口问道“下面何事如此喧哗?”
那人一笑,道“后院失火,掌柜和伙计正在救火。”
狼蜂微一颔首,不再理会此事。他扫了一眼屋中的人,阴沉道“青针使即刻便到,管好你们的嘴巴,不该说的别说,听见了没有?”
“是!”
东方迹白偷偷摸进了隔壁房间。原本还考虑用何种方法支开房中的房客,恰巧房间主人下楼看热闹去了,东方迹白哪里还会迟疑,他将身子隐在柜子之后,附耳靠墙偷听狼蜂房中的动静。
而此时,狼蜂房中已多了一个人。一个身着青衫,青纱蒙面,身材十分玲珑的女子。
女子淡然开口,声音清脆,似凛冬中冰冷的叮咚寒泉一般“狼蜂堂主,事情进展如何?”
“回青针使者,一切就绪,另外,属下还准备了些‘小礼物’要送给黄家。”狼蜂低头答道,他的眼神却“不经意”的从青针使身上一扫而过,似要将她傲人的曲线深深记在脑中,随即,很好的掩藏了自己眼中的欲望。
青针使微一点头,道“很好,如此,动手的时机便选在…”说到此处,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
东方迹白忙将耳朵贴得更近了一些,蓦地听那青针使大喝道“是谁!”
中计了!
东方迹白将身子压低,让自己藏得更隐蔽一些,手中掐一剑决,正是其父所教授的“归气决”,身上气息登时一敛,整个人仿佛虚幻了许多。只是他的心头突突直跳,暗念西天诸佛,各路神仙保佑。
就在此时,隔壁窗外突然传来一男子轻佻的笑声“素闻花蜂寨使者,个个美艳不可方物,今日得见,果真名不虚传,幸甚,幸甚啊!”
只见人影一晃,一人从窗外飞身进屋,却是个翩翩公子,长得十分英俊,穿一身紫色绸缎袍子,额角垂下一缕卷发,被他轻轻吹起,说不尽的潇洒。
他嘴中调笑着,心中却不由得有些郁闷。他自以为隐匿本领过人,没想到今日却被抓了个现行。殊不知,先露出马脚的那人此刻正在隔壁捏着把汗,他不过是替东方迹白顶了缸罢了。
狼蜂抽出腰刀,喝道“报上名来!”
那人微微一笑,却不回答。
狼蜂脸色一沉,知他没将自己放在眼中,森然一笑。他身型本就比常人高大,当下刀势一转,兜头便朝那人劈去。
“叮”
腰刀被那人弹指荡开。
狼蜂运势再劈,却被青针使拦了下来。只听她冷哼一声,道“万龙窟少主,龙崖龙公子,你这番作为,似乎不合江湖规矩吧?”
“呵…”龙崖摸摸鼻头,笑道“在下今日确实唐突了,不过能一睹美人芳容,就算不要我这名声,也…”
“够了!”青针使打断道“龙公子,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且不论,你为何偷听,我等还有事情,恕不奉陪了,龙公子请便吧!”
狼蜂等人提刀立在一旁,同时将气机锁定了龙崖。
龙崖看了看面若清霜的青针使,又看了看杀气腾腾的狼蜂一伙,仰头哈哈一笑“有趣,有趣。”随即越过几人,行至门口,伸手去开门,忽地回过头来,冲狼蜂冷冷一笑,讽道“绝尘镇虽然不小,你们的那些小动作却也瞒不住有心人,今夜,”他有意加重了这两个字的语气,嘿嘿一笑“绝尘不会平静。哈哈哈…”说罢,长笑而去。
青针使脸色阴晴不定,心中却暗暗叹了一口气“原本,以花蜂寨的实力,实在不该参和进来,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娘娘还是放不下…罢了。”她看向狼蜂,淡然道“你先前所说,送给黄家的小礼物是何物?”
当下,狼蜂将威逼东方迹白下毒的事情讲了出来,青针使叱道“胡闹,你怎可如此儿戏,需知黄家人此次防范之森严,我们尚且要费一番手脚,一个少年如何成事!”
狼蜂阴沉道“属下从始至终,便不指望他能成功,不,应该说,他的失败对我们的计划更有便利。”
“喔?”
狼蜂道“黄家人不是傻子,平白出现的人必定引起他们的疑心,即便黄家的大人物们不将一个小小的威胁放在眼里,下人们也不敢掉以轻心,只要能够多分走黄家人一份注意力,我们的计划便多一份成功的希望。”
“但他一行动,岂非也提醒了黄家人,有人要下毒。”
“这也是属下为何选他的原因,错非遇见此子,属下也是万万不敢行此一招的。只因他小小年纪,竟已能制毒贩毒,闯下一个“毒仙”的名号,可见其性子必定机敏狡猾。若他不想死,必要想方设法下毒,”狼蜂伸出一根手指,继续说道“一,若他真能避开黄家耳目,成功下毒,自然帮了大忙;二,若他行踪暴露,趁他吸引黄家人注意,我们借机动手;三,若他在毒发之前仍不动手,等他毒发,一样可以引人注目。”他随即冷冷一笑“但凡是能活命的,只怕,没有人会想死。”
“看来你很有把握?哼,若是出了差错,你知道后果!”
“是!属下知道…属下送青针使。”
隔壁房中响起开门声和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随后,再无声响。
东方迹白苍白着脸坐在地上,额头已是汗涔涔的一片。
重新回到黄家人入住的客栈时,已是过了晌午时分。
阿牛果然义气,特地留了饭菜给他,只是东方迹白此时满肚子疑惑,并无胃口。
狼蜂等人图谋的到底是什么?
他们所谓的计划,应该包括了我下毒的事情,如果…
想到这里,他才想起,他救命的解药还在厨房李老头那里。
“我给你端来了。”阿牛将满满一大碗的汤药拿到了东方迹白的面前。正是东方迹白依着母亲教授他的药理知识,自己寻思开的螟蛉丹的解药。
东方迹白找了个理由支开了阿牛。只因螟蛉丹乃虫蛊一类的毒药,若是解药有效,那么喝下解药片刻之后,必将腹中的蛊虫尽数吐出,被阿牛看见,保不准又要解释一番,若是引起怀疑,更可能性命不保!
一定要有效啊!
东方迹白不再犹豫,仰头将汤药喝光。
“呼…”他吐出一口气,闭眼感受着腹中的动静,周围的一切仿佛一瞬间静了下来。
半刻、一刻、两刻…
时间长的就像过了千年,等的不耐烦的阿牛前后来敲了几次门。
没有任何动静!
药方没用…东方迹白脸色有些苍白,他突然一甩手将药碗摔碎,然后将手指深深插入发隙之中。
只剩下,半天的性命了么?
东方迹白犹如石化一般,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右手一颤,艰难地伸手入怀,紧紧地握住了藏在怀中的那个瓷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