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大陆,东西南北四方被各大势力所占据,东为东方剑宗,西有刀城“十方刀域”,南是九幽毒谷,北乃药王圣阁。而单以黄家此次行程来说,前半段路程暂且不提,要到药王圣阁,首先必须经过黄沙道、绝尘镇、寻道崖、祈仙路。这四个地方早已闻名江湖,更有好事者编了一句顺口溜,叫“一去黄沙绝尘过,寻道祈仙皇甫阁”。据说圣阁第一代阁主俗世姓氏为皇甫,道号元擎,乃是一位仙人,当年向他寻道求仙者不计其数,寻道崖、祈仙路因此得名。只是元擎创立圣阁之后便闭关不出,求仙不得者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得罪当时已为天下医道大家的皇甫阁,慢慢的,那些人相继退去,而仙人一说却越传越开,药王圣阁在世人眼中俨然成了神仙之地,受人敬仰。
黄沙道如其名,乃一片沙漠,其中常有小型风暴,黄沙滚滚,却怎么也刮不进在它东北方向的那座小镇,自黄沙道的客人往往都要在镇上休整,洗去一身的沙尘,此镇正是绝尘镇。
要不怎么说绝尘镇是一绝妙之处,居住在镇上的人并不像那些毗邻沙漠而居的人们那样干燥,皆因它前有黄沙道,后面却是一望无际的林海,其中更不乏树冠硕大,高耸入云的巨木。
此时已是日薄西山,一轮巨大的红日就挂在一颗巨木的树冠之上,而红日之中居然立着一个人影。
此人背日而立,面朝绝尘镇方向。一身白袍,衣摆袖口处呈锯齿鸟羽状,羽尖为黑色。此人身形娇小,身材单薄,却是个女子,只是她的脸上戴着一白玉面具,看不见容貌。面具上只镂了两个眼孔,双眼紧闭。在她被面具遮盖的额头之上,有一滴漆黑如墨的血滴,微微跳动着。
她感受着血滴的悸动,突然睁开双眼,射出两到寒芒,喃喃道“西面…在绝尘镇么?”
“呼”白袍女子从树冠之上,红日之中一跃而下,如一只展翅的白色大鸟,不多时便消失在林海之中。
客栈三楼,天字号乙房此间乃是黄家小姐的房间,本应是女儿香闺,防守重地,如今房内却多出了几人。
一张圆桌,五人围坐在一起。坐在首位的是位老者,说他老,只因他已年近古稀,但他却有着如同中年人一般的壮硕身材,身上的布袍被鼓胀的肌肉撑起。此人生得虎目狮口,面容苍老却泛着红光,蓄着一脸钢针似的花白胡须,举止间透着一股威势,当真是老而弥坚,雄风不减当年。正是刀城黄家的老家主,当年一把钢刀杀得绿林谈之色变的“鬼首刀黄玄”。
在他的左手处端坐着一个十八九岁模样的白发少年,少年的腿上横放着一把漆黑长刀,刀未出鞘,却已冷冷散发出一股凛冽的煞气,他的人也好似一把利刃。他的头发闪着银光,他的双眼狭长却不阴鸷,脸若寒霜却不冷漠,因为在坐的几位都是他最亲最爱的人,哪怕是这位被外家弟子奉为“杀神”、“厉鬼”的三公子莫黠,此刻嘴角也噙着淡淡的笑容。
黄玄讲话之时,莫黠必定恭敬的扶膝聆听,其它人谈笑时,他的目光,却不时落在斜对面的那位少女身上。
此女名叫庄亦敏,年纪比他与吴昊大了两岁,乃是黄羲的二弟子,他们的二师姐。
只见她面容俏丽,粉面樱唇,两只大眼睛如同夜里的明星,配上那一对纤细好看的剑眉,顾盼间透着英气。她直腰坐着,身子自然形成一道曲线,腰肢不盈一握,两腿修长笔直。她身着长裙,却不似大家闺秀的含蓄娇柔,反而更像一位英气逼人的女侠。
庄亦敏的右手边坐着五公子吴昊,左手边坐着的,赫然是那日从马车中出来的女童“小香儿”。但见她与黄老爷子举止亲昵,时不时还皱着鼻头撒娇,逗得他哈哈大笑,外人若是见着,怕是要吃惊得掉了下巴,一个小丫环如何能够如此放肆?只因她并非下人,而是黄玄最为疼爱的孙女,黄缃儿。
原来,黄缃儿贪玩,一时兴起办起丫鬟来,竟有些收不住心,一路上净让她的庄二师姐假扮黄家小姐,黄玄亦觉得这样能够掩人耳目,便准她如此,可笑那日余华三人还在猜测小姐的模样,却不曾想黄缃儿就是那结着铃铛的小丫鬟。
只见黄缃儿被逗的咯咯直笑,滚到了庄亦敏怀抱之中,庄亦敏轻轻抚摸着她的辫子,笑道:“缃儿,接下来的路姐姐可不帮你装大家闺秀了,赶路时,你要老老实实在车中呆着。”
黄缃儿撒娇道:“好姐姐,你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吧,你看你穿着裙子的样子,好似天生就该是大小姐的命,不信你问三师兄!”
莫黠闻言一愣,随即竟真的点了点头。
庄亦敏白了他一眼,伸手在黄缃儿额上一点,没好气的道:“少来这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么?”
黄缃儿笑嘻嘻的将她的纤腰抱住,不住的撒娇,庄亦敏还待说她两句,却突然将眉头一皱:“缃儿你…身上是不是更香了?”
“是么?”黄缃儿将双手举到鼻子下嗅了嗅,活像一只舔着爪子的小猫。
黄玄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由黄缃儿身上挪到房间内摆放的十几盆花卉上面,沉默片刻,方道:“缃儿,你最近可还会无故昏迷?”
黄缃儿道:“没有,不过倒是比从前睡的更久了一些。”
黄玄看向众人,缓缓道:“半月时间已过去一半,接下来的行程要更快一些了,恩…再去多挑一些花香更浓的花卉过来。”
众人齐声答应。
似乎是无意触动了莫名的情绪,房内一时间陷入沉默,在座几人各怀心事,不知怎的,黄缃儿忽然想起那日在黄沙道上出手救下的那个少年。想到她所谓“隔空诊脉”,不过是在系上红绳时已把好了脉,却唬得下人连连称奇,她不禁“扑哧”笑出声来。
这一笑,将房内其他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庄亦敏奇道“缃儿为何发笑?”
黄缃儿小脸一红,忙道:“没事没事,啊,不知那天救下的那个人醒了没有?”
黄玄笑道:“差人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东方迹白现在心里很急,很乱。
只因螟蛉丹早晚各发作一次,而不幸的是,东方迹白昏睡了一夜又一天,夜间的两次毒发都处于昏迷状态。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毒发,却又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任何人一旦得知自己的命随时可能没了,心中必定是一片惶恐,这种感觉着实不太美妙。
“早晚是个死,倘若能告知黄家人,狼蜂的阴谋,也不枉人家救了自己一命。”东方迹白将装有毒药的瓷瓶塞回怀中,两手重重的一拍椅子的扶手,似乎也将自己悬着的心重新按回了原处。
只希望阿牛不在门口等着,省的在撒谎骗他。
阿牛果然不在,但东方迹白看见了一个更不想看见的人,蒋锋。
楼道够长,东方迹白的房间在最边上,楼梯却在另一头。蒋锋便是从楼梯口走过来的。
原本站岗的黄家弟子都不在,楼道虽亮着灯,东方迹白却感觉脊背有些发冷,蒋锋似乎和白天见到的有些不同,恍惚间,东方迹白竟从他的双瞳之中看到一抹血色。
夜幕,恰巧降临。
“你要去哪儿?”蒋锋的语气有些冷。
原本打算大叫出声的东方迹白突然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喉咙,发不出声音。蒋锋朝他走来,他倒退着,不知不觉,脚后跟已撞到了门槛上。
好在这时,有人自三楼下来,对蒋锋抱了抱拳,然后对东方迹白说道:“老太爷有请。”
蒋锋在那人下来之前,已将气势一收。
东方迹白松了口气,但一颗心又提了起来,老太爷是什么身份,他却是知道的。
东方迹白紧跟着那人上了楼,至始至终没再看蒋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