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传来微微的疼痛感,许筝伸手捂着心口,目光迷茫的看着前方婀娜摇曳的桂花树,花香四溢,空气飘荡着浓郁的香味。
就这样了嘛?她的这一生就这样留下遗憾了嘛?许筝问自己。
从小活在兄长的保护下没有经历过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简单生活,更不想那些深闺少女暗想着自己钟情的情郎。她不懂琴棋书画也不懂绣花,不会是贤妻良母也不会是优雅小姐。在默林,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小姐,在扬州,她是坑蒙拐骗的痞子混混。
小时候就羡慕那些游荡江湖的大侠,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出来闯荡,如今愿望实现了,了却了自己的一桩心愿。原想着死在外面也好,至少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哥哥不会看见,死,也有一个美丽的背影。是她太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还是轻视了许枫?或许,她早有想到自己最后的结局。
伤离别,人断肠。孤风醉,人归何处?
“既然烦恼,就不要想,以前娘教我的,既然那一天还没到来,为什么现在就开始烦恼呢?”
董成君的声音由她的左边缓缓飘来,许筝没有回头,目光悠悠的望着桂花树,轻叹一声。
“但是那一天迟早都会来的。”
董成君抿唇轻笑,走到许筝的身边轻拍她的肩,目光顺着她的视线往桂花树望去。
“因为花期不同,每一种花开花的时间都不一样,桂花是八月九月,梅花春兰是一月,栀子花是五月,随着每个花期的不同时间也不同,犹如荷花与昙花,荷花多则十天少则三四天,而昙花,花开一瞬间。人这一世,生命的长短不是重点,重要的是途中的风景,是狗尾草般的平凡持久,还是昙花的美丽瞬间。”
“可是,我宁愿选择像狗尾草一样平凡持久也不要昙花的美丽瞬间。”
许筝侧过脸哀伤的看着董成君的侧脸,他那抿唇淡笑好似在她的心中生了根。不可否认,由始至终变化最大的就是傻七,以前只会傻笑的他如今跟平常人没两样,是她改变了他?还是何聪改变了他?
董成君回头笑望着许筝,伸手温柔的抚平她紧皱的眉心,道。
“狗尾草羡慕妒忌昙花的美丽,却忽略了它的瞬间即逝;昙花羡慕妒忌狗尾草的持久,却忘了狗尾草在人们心中的一文不值,其实谁都不用羡慕谁,只要自己曾经努力过,努力不让自己留下遗憾,这就够了,至少在生命终结的那一霎那不会恨自己,恨自己没有勇气踏出那一步。”
“恨自己没有勇气踏出那一步……”
许筝细细的思索着董成君的话,思绪有些混乱,纠结于退却还是往前之间。
“人的一生充满了喜怒哀乐,欢喜悲苦都无法避免,亲情、爱情、友情尤其重要,若是三样之中没有完成一样,人生就不算完美,你有一个爱护守望你的哥哥,有我这个视你为最好朋友的朋友,想想看,出来爱情,你还缺什么?”
许筝苦恼的抬头,看着董成君的笑脸,摇摇头。
从小到大她都是在哥哥的保护之下成长,人们渴望得到的万贯家财她有,视自己如生命的人有,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的人也有,她还差什么?缺的不就是一个她爱他他也爱她的人嘛?
“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一颗渴望爱的心,缘分缘分,现在有了缘,分就看你如何延续,谁是你现在第一个想念的人?”
谁是她现在想到的?
答案不言而喻,不就是那个令她纠结难过的何聪?
不再否认,感情这件事不是自己能控制的,自七夕那日之后她便没有见过何聪,她恼他怒他,气他的不坚定却也因此暗暗松了口气,想着他忘记她最好,心底最私心的不想他忘记她。
她是喜欢他的,在打赌那日过后其实他在她的心中就已经变了样,那几日的纠缠,醉月的招牌菜每日往惜君居送,何聪在她心中就已经改观了,只是她一直都不敢去理,就怕是自己最害怕的结果。
七夕,他花尽心思在相思河畔上用河灯盛开一朵美丽的芙蓉,她知道,在他的眼里她就像是芙蓉花般美好,但现实中的她并不美好,她害怕承诺也给不起承诺,她不知道自己会死在哪一天,她不想留下孤单的他悼念自己逝去的爱情……
“我给不起承诺,他是那么的好……”
“他在完美,心中也只有你,你的拒绝才是最伤人的,现在全扬州的人都知道表哥在七夕那天向一个女人求爱被拒绝,我听说表哥伤心难过,离开扬州了。”
“他走了?”
许筝瞪大双眼看着董成君,心像是狠狠的被打了一下,揪疼着。
“走了,在七夕第二天,不过只是离开一两个月,过几天就该回来了。”董成君得逞的笑望着许筝,看她的表情便知道自己猜测的没错,她也是喜欢表哥的。
“筝,不要害怕往前,只有勇敢的踏出第一步,才能知道以后的路要怎么走,表哥很爱你,我看得出来。”
“可是,如果哥哥知道,一定会毁了他的,那夜的威胁你也听见了,哥哥是不会让我跟他在一起的。”
只要有机会伤她的人他都不会放过,就算不死,他也会有办法毁了他的一切,他的关心爱护只对她而已。
“如果他真的疼你爱你就不该阻止你放手去爱,就算短暂,那也曾绚烂过,不似从未开过花的花的苔藓,我也渴望爱,但还没遇上那个对的人。”
笑容隐去,董成君的脸上漾起一抹惆怅与哀伤。还没遇上那个对的人,是怎样嘛?那为什么他将她推向表哥的时候心会隐隐作痛?
“傻七……”
许筝诧异的看着董成君,不可思议那个思想愚钝的傻七竟然会有这么深的理解,他的言语谈吐,根本就不是傻七,倒有点像是文质彬彬的书生,他,还是她所熟识的傻七嘛?
“怎么了?”董成君扬起伪装的笑容看着许筝,抿唇拍拍她的头,“我无法延续你的生命无法减轻你的痛苦,我想替你承担内心的不安的伤痛,我迟钝无能,就连让你展露笑脸都做不到,筝,我希望你快乐,找回我初识时的许筝,而不是这个瞻前顾后不敢往前的许筝。”
董成君的话再次让许筝内心震撼,低下头一个字一个字的细细咀嚼着他的话,慢慢的理解话中的意思,院子瞬间安静下来。
董成君望着认真思考的许筝也不打扰,好不怨言的陪着她站在烈日之下。扬手以袖子挡住她头上的阳光,董成君在她的身边默默地守候着。
“七少爷,表少爷身边的柱子刚才来说,表少爷受伤了,让你过去一趟。”
管家李富气喘吁吁的出现在惜君居的拱门外朝里面大喊,油肥的脸上直冒汗,双手扶膝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李富的话让院子里的人都惊呼一声,纷纷震惊的看着李富。
“什么?表哥受伤了?”
董成君的心一紧,赶紧跑到李富的面前,抓着他的手摇晃,焦急的问道。
“柱子还说了什么?什么时候受的伤?伤的重不重?”
许筝垂下眼帘,心一阵揪疼着,脑海中一片空白。抬头望向拱门,顾不得这么多,抬起脚便小跑而去,越过董成君跟李富朝董家大门跑去。
董成君看着她的背影眉头皱的更深,原想追上去跟她一同去醉月,思及许筝好不容易才过了心里那一关,他若是去了会影响他们独处,更何况,表哥若是真伤的这么重,根本就不会派柱子来。想到这儿董成君只好却步,看着许筝消失在自己的视线,担心、落寞和难过盘旋在他的心里挥之不去。
没有遇到对的人?是对的人,但不是对的时间。
董成君苦涩的笑笑,缘分,有缘,无分……
相思河畔的繁华依旧,虽是日头当中,走在街上的小贩们还是顶着烈日挣一点碎银,为的只是养家糊口。
一道浅色身影从小巷窜出,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往相思河畔中心区域跑去。相思河畔的繁华地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足有三百多家店铺,酒楼、客栈、药铺、布庄,相思河畔之所以能在扬州城有一定的商业地位是在这河畔边做生意的,不是官家便是出名的商贾,比如何聪,人称何少。若一定要将河畔划定区域龙头老大,何聪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三百多家店铺何聪便占了十一家。
醉月在扬州亦是赫赫有名,不仅仅是因为何聪的关系,还有厨子的高深水平亦是醉月吸引客人的手段之一,而醉月的位置刚好在相思河畔的最中间,那些走得累了倦了的客人刚好再此落脚。
气喘吁吁,许筝花了一些力气跟精神才跑到醉月的门口,拧着的眉一边担心何聪的伤势一边埋怨他将醉月选在相思河畔最中心,害她跑了许久才到。
站在门口待自己的呼吸平稳些,许筝这才扬起步伐走上醉月的台阶,不意外的,里边门庭若市,店小二正忙碌的招呼客人。
咽咽口水,心里莫名的感到一丝丝恐惧,这是许筝从未有过的。往前走到柜台前,掌柜在敲打着算盘看账本,许筝看看二楼又看看掌柜,见他实在空不出时间,这才决定自己上楼去找。
脚步轻快的躲过店小二闪到楼梯前,见大家没将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许筝更加大胆,一个转身,轻快的往二楼去。
成功闪到二楼,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她不知道何聪的房间在哪儿!
她虽然跟何聪到过这儿但只是吃饭,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其他,二楼这么大房间这么多,她总不能一个一个的找吧?
深深的吐了口气,抬眸打量着四周,见一个年轻男子从走道的房间出来,许筝看他的衣着知道他是醉月的店小二,顾不得这么多,她赶紧上前,扬着和善的笑在他走下楼梯之前将他拦下。
“小二哥,我是……”
小二疑惑的看了许筝一眼,没等她说完便挥开她的手往楼下走,一脸的不屑。
许筝垮下双肩一下子没了主意,站在楼梯口看着楼下嬉笑玩乐的客人,一下泄了气。
“你来了?”
就在许筝不知该如何找起之时,一道优雅冷淡的女声由她的后方响起。许筝回头,是心语。依旧是一身孤傲艳丽的大红色,心语脸色亦是一贯的冷漠、波澜不惊。
如见救星般,许筝忘了之前的一切也忘了心语是她情敌的事实,没有犹豫一下便转身,朝心语走去。
“他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早就料到她开口的第一句是焦急的询问,心语皱了皱眉头,看着眼前未施胭粉便如此纯美的女人,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
跟着她转身往左转,许筝也不说话,只是跟在心语的身后再次走上楼梯,最后在三楼的阁楼停下。
“他就在里面,你的问题,还是亲自去问他吧!”
心语话音刚落便转身往楼梯走,看也没在看许筝一眼。高傲如她,像只好胜的孔雀,绝对容忍不了自己最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共处一室,若他真的想要见她,与其让自己心碎的站在一边,倒不如眼不见,至少不会听见他那从未对她说过的情话。
心急如焚,许筝顾不得心语的心情是悲是喜。扬手推开门,一股浓郁的草药味随之扑鼻而来,像是找到出口宣泄似的。
轻咳两声,许筝扬起脚步往屋里走,只是才到珠帘外,就见一重重染血的纱布置于桌上。眉头紧皱,许筝小声的抬起珠帘往床畔走,映入她的眼帘的,是一张看似无异却透着淡淡苍白的俊脸,以及绑着纱布的赤/裸肩膀。
不安的心总算落到地面,许筝见他正在熟睡也不打扰,走到窗前的架子上取来帕子沾水拧干,回到床畔坐在床扬手想要擦拭他额上的汗珠,谁知帕子才触及他的额头她的手便被抓住。
许筝的手一抖,张大双眼看着被抓住的手。目光慢慢往下,对上何聪那双如鹰般锐利的双眸,心虚的别开,不敢去看他。
“听说你受伤了,我过来看看……”
“没事,一点小伤,要不了我的命。”
何聪深深的看着许筝,久久之后才松开她的手,右手撑着床半躺在床头,露出赤/裸的上身。
许筝抬眸却见他赤裸的上身,脸颊瞬间染上红潮,从床畔站起身背对着何聪。
“既然你没事,那我先回去了……啊……”
许筝扬步就要离开,谁知何聪眼明手快的伸手拉住她的手腕用力一带,惊呼一声,许筝中心不稳,直直的朝床上跌去,刚好不好的倒在何聪的身上。
许筝还没来得及抗议就见何聪右手搂着她的腰将头埋在她的肩窝,紧紧地抱着她,声音有些嘶哑。
“筝儿,不要走,不要走……”
如此脆弱的语调,许筝就算怎么铁石心肠也化为一江春水。喝惯了不同的药汁,他身上的草药味对她才说反而有些淡淡的草香,不挣扎,任他拥着自己,承认自己的心。
“我以为你不会在乎我是死是活。”
“那现在,你觉得我在乎还是不在乎?”
许筝不禁好笑,听着他控诉的言语摇头,没想到聪明干练的何聪还有这么哀怨的一面。
何聪松开她,扬笑看着她那张纯净的脸,低头好笑,“现在我还是不知道,女人心海底针,我可还记得一个月前你说的话,筝儿,我有努力过要忘记你,但是做不到,离开你的这一个月我满脑子想到的都是你,我忘不了……”
“可你还是消失了一个月,如果你真的这么想念我的话,怎么忍得了忍受见不到我的痛苦,还受伤回来!”
轻轻地推开他的手,许筝扬手擦拭他额上的汗珠,闪闪的大眼中荡漾着丝丝难过。反倒是何聪,原本有些哀伤的目光瞬间绽放出光彩,心里一阵狂喜,激动的抓着许筝的手欣喜若狂,忘了自己肩上的伤。
“筝儿,如我所想嘛?”
“你小心一点,伤口会裂开的……”
许筝担忧的看着他肩上的伤,皱着眉没好气的瞪着何聪,然后轻笑出声。
“会是我想的那样嘛?是我太痴心妄想了还是……”
“我无法给你什么承诺,也没办法当你的贤内助,接受你的情并不代表我会嫁给你什么,我现在唯一想到,就只是不想错过你,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不想说。”
许筝悠悠的看着他的双眼,感情如此真确无疑,就像傻七说的,要绽放美丽的昙花,尽管是瞬间,至少她爱过,就算死,也还有回忆,没有遗憾。
“我不需要你给承诺,你只要接受我的心,就足够了。”何聪双眸弯弯,一把将许筝拥进怀中,闭上眼感受着她的气息,只有这样,他才能确定她是真的在他的怀中,而不是做梦。
许筝顿时红了双眼,闭上眼回抱他。原来,这就是拥抱所爱的人的感觉,原来,爱情原来是这样,有苦有甜,有思念的苦也有幸福的甜蜜,将一颗心涨得满满的,原来这就是爱情的滋味。
“你的伤……”
忽的许筝推开何聪,面色紧张的看着他肩上的伤,担忧的红了眼。
“没事,不小心被暗器伤到,休息几天就没事了。”何聪扬手轻抚她的脸颊,勾唇,“你知道嘛,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说谎,我们认识才不过是两个月,哪有很久!”娇嗔的侧开脸不去看他眼里赤/裸裸的爱意,许筝羞红了脸不敢看他裸露的上身,“而且你刚回来就有美人相伴,娇滴滴的大美人呢。”
察觉自己的醋意,许筝更想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免得在他的面前丢人现眼。何聪不给她机会逃避,手掌在她的颊边磨蹭,慢慢往后扶着她的后脑,一个力道将她带向自己,倾身上前,吻上她的唇。
好不容易她才愿意开启心房,他不会让她再有机会逃避,她是他的……
若相惜,定不悔。
八月桂花香,惜君居空气中飘荡着清新的香味,闻起来心情格外舒爽。
最幸福的时刻莫过于清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依然活在这世上,或许对那些身体将抗无病痛的人来说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但对许筝来说却是老天爷给的恩赐。时间一点一滴的走向未来,每当天一黑闭上双眼,她的心就恐惧的发慌,但是早上醒来,她依旧会扬起微笑掩饰心中的不安,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死亡过。
叹了口气,许筝从床上坐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习惯性的先是往董成君的地铺张望,不意外的,扑在地上的毯子已经被整齐的叠好放置在角落的箱子上。
屋里里散发着都是桂花的芳香,这让心情不错的许筝更是舒心。下床走到架子前漱口,随手取过董成君早就准备好的帕子擦拭唇边的水渍,然后走到梳妆台前拿着木梳一下一下的梳弄青丝长发,看着铜镜中脸色不错的自己,不禁吟笑出声。
原来爱情真的可以让人深陷,好似她,原以为不会爱上任何人,却还是经不住爱情的诱惑往下跳,果然,真如傻七所说,情之深却,可以忘乎自我,将所有的一切统统都抛在脑后,只想不顾一切跟他在一起。
每日她一醒来,醉月的小二就会将早膳送到惜君居给她跟傻七,丰富多样,他们只是两人却送来了五人份,多余的一份送到伤势未好的梅儿房里,还有一份送给雀儿。
说道雀儿,她似乎已经好些时日没见过她多话了,还有五夫人,她受伤以来似乎鲜少听见有关她的一切。
许筝皱眉深思,却在半响后甩头不想,心想像她那般蛇蝎心肠的人一定不会有好报,哪天死了或是残废了也不奇怪。
不愿让五夫人坏了自己的好心情,许筝扬眉,挽起一缕发丝与红色发带混合编起小辫子绾在脑后,再将剩余的长发用手卷起,以木兰花木簪固定。
似乎,还差了点什么?
许筝皱眉看着铜镜中宛若人妇的自己,知道这种发式并不该出现在她这个云英未嫁的女子身上,但天气实在是热的发慌,长发与汗水混合贴在后颈上的感觉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这样的发髻似乎只有已婚的女人才会有,她这样走出去,一定会被大家误会的,但是,这样将发绾起来,真的很舒服呃……
纠结于绾于不绾之间,小恶魔跟小天使正做着全力的斗抗,最后,小天使以绝对的优势胜出,只因为一句‘何聪一定不会喜欢’取得许筝最终的决定权。
“好吧,没有男人会喜欢这样装扮的女人,感觉跟村姑似的。”
喃喃自语,许筝轻叹一声扬手将簪子取下,发丝瞬间如瀑布般卸下,乌黑柔软,好似上等的丝绸般顺滑。
将颊边两侧的发莞在脑后取过梳妆台上的粉红蝴蝶结轻轻勾上,蝴蝶结的长带子与黑发形成完美的衬托色彩,淡雅却不是格调,好一个秀丽佳人。
取出许久未用的胭粉盒打开,指尖轻轻地抠出一点于手掌上抹匀,指腹慢慢的将胭脂抹在双颊,粉红色的胭粉让她略显苍白的脸色更好看些。
妆容完毕,许筝满意的看着镜中的自己,淡抹胭粉,虽算不上什么倾国倾城却也算是清秀吧。
选一件水绿色广袖流仙裙,许筝再次确定自己无一遗漏之后这才转身,刚巧不巧,她转身的同时董成君正好踏进房门,两人目光相视,半响后温暖一笑。
“筝,表哥来接你了。”
没有一句赞美的言语,董成君目光从许筝的身上移开,不去看她拿美丽的脸庞,扬着若无其事的笑回头看看身后的何聪,闪身后退一步让他进门。
何聪进门,目光对上她的,双方在看见对方身上衣服的颜色后扬唇轻笑,最后落在她第一次淡妆的脸上。
“女为悦己者容,请问这位宛如天仙的姑娘,能有幸让你妆容的悦己者,是在下何某嘛?”
他的调侃让许筝心跳加速,脸上甜蜜的笑容从他进门后便始终没有褪下过,红着脸娇嗔的瞪了何聪一眼,然后看看站在门边的董成君,羞红了脸。
就是许筝的这一眼,董成君一颗心仿若掉进谷底。若是没看错,她眼里的那抹羞涩,是因为他在场,是他的存在让他们不舒服了嘛?
别开脸不去看他们一年的幸福模样,董成君没办法否认这一幕是多么的刺眼,也刺痛他的心。
扬笑看看何聪,道,“表哥,你先坐,我去给你倒水。”
董成君的话语刚落人便已经往门外走,离开时还贴心的替他们掩上了门。何聪看着表弟离开的背影皱了皱眉头,然后回头看着与他一样疑惑的许筝,笑笑。
“成君最近似乎心事重重。”
许筝看看被掩上的门又看看何聪,扬笑,“他能有什么事?或许是在思索着该怎么准备董老头的寿辰吧。”
许筝口是心非,任谁都看得出来董成君想的不是这个,毕竟是不被待见的孩子,就算在父亲的眼里亦是一样,或许董老头巴不得他早点消失,而董成君,也没为父亲准备过寿礼,更没有在父亲寿辰这天参加过寿宴。
何聪是董老头的亲戚,这个他比许筝更清楚,没有点破。两步走到她的面前,执起她的纤手放在掌心磨蹭,右手抚上她的脸颊,深深的凝视着眼前的小女人,百看不厌,在他的眼里,她比仙女还要好看一百倍。
“我们真有默契,今天的衣裳都是同一颜色。”
许筝狐疑的看着何聪,“你确定不是有计谋的?我身上穿的裙子,是你昨天硬是让我拿回来的。”
何聪挑挑眉,轻笑一声,但笑不语。屋里一阵安静却不沉默,人说相恋中的两人心中的蜜能腻死身边的人,所言真是不假,光是看两人双眼来回的暗波,若董成君好在身边一定会被腻死。
“以后不要在别的男人面前抹妆。”
“为什么?”难道不好看嘛?
许筝眨眨大眼不解的看着何聪,“人家难得抹妆,你却不许,不好看嘛?”
“不。”何聪搂着她凑近她的身边,鼻息只隔一个鼻尖的距离,“就是因为太美,所以才私心不想让别人看见你的美,我很自私对不对?”
“不光是自私,还很霸道!”许筝朝他调皮的皱皱鼻尖,不满的控诉着。
她可爱俏皮的模样将何聪逗笑,手臂上的伤还未痊愈不敢用力,只是轻轻地揽着她的腰,朗笑一声。
“那请问温柔斯文的许筝小姐,能不能赏个脸,跟我这个自私又霸道的人一起出去走走?”
“去哪儿?”
不习惯他的亲昵,许筝缩缩脖子避开他就要畏上来的吻,眨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疑惑的看着何聪。
“秘密,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何聪神秘的朝许筝眨眨眼,拉着她的手便转身往门外走,直直的朝董家大门去,两人都将董成君忘却。
梧桐树下,董成君手拿一壶茶目光悠远落寞的望着圆拱门的方向,俊脸上透着淡淡的难过。看着两人欢快离开的背影即开心又难过,矛盾得无以复加。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我希望你幸福……”
梧桐树下的身影越拉越长,董成君的双脚仿佛在地上生了根,一动不动不肯离去。希望的结局,却不是他心里想要的结局……
“可以睁开眼睛了嘛?”
“等一下,等一下就可以睁开了。”
“这么久?”
“再等一下。”
马儿朝扬州城郊外奔去,共骑一匹的两人一前一后,许筝闭着双眼笑靥如花的靠着拉着缰绳的何聪,没有一丝不耐,从未有过的欢声笑语。
双手越于她的两侧拉着缰绳,何聪深沉的笑容越渐变得真实和善,以前的戾气渐渐的消失不见,让人不那么的畏惧。
“我们去哪儿?”
仰着头,许筝抓着何聪的手笑问,心里雀跃的期盼他给的惊喜。两人在一起十多天,虽不似真正的夫妻那般时时刻刻腻在一起,但就是那短时间的思念,才给他们彼此一点空间处理事情,若不然,她的心里想的只有他,根本无暇理会别的事情。
许筝没等到何聪的回应便听马儿缓缓停了下来,身下一阵颠簸,许筝抓住何聪的袖子不让自己掉下马,慢慢的睁开眼,为眼前的景象震惊住。
“这……好美啊……”
望着山谷的鲜红一片,许筝不禁惊呆。无边际的红,犹如天堂般的美轮美奂,血一般的红,但,那并不是血,而是满山谷的红色花朵,无与伦比的残艳与毒烈般的唯美。
“很美吧?”
何聪扬笑低头看着她惊喜的脸,抬眸望向那看不到边际的红,道,“这是红色彼岸夏天生长叶子秋天立起开花,冬天叶子又慢慢的退去,如此轮回。花叶永不相见,也有着永远无法相见的悲恋之意。”
“红色彼岸?”许筝抬头看着何聪,却发现自己只能看见他抬起的下颚。心一紧,眼帘微微低垂,为何她在他的身上看见淡淡的忧伤?他的忧伤是为何?
“嗯,这儿叫彼岸谷,因为地势险恶没有多少人能走进这里,其实只要懂一切奇门遁甲八卦阵仪穿过刚才的长索桥跟乱石群就能到这儿,到过这儿的人都能发现这儿是一片红色彼岸的花海,美丽的让人窒息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