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风侠终于绝望地停下来,看着云芳尘,说道:“云儿,对不起,我会弥补你,跟我回翡月教,好不好?”
云芳尘温和地笑道:“不必了,以前是我太傻,我已经不怪你,不用你再弥补什么。”
任风侠如同陷进万丈漩涡,一颗心直往下坠,喉咙也如同被什么东西堵住,嘶声道:“你心里没有我了,你恨我,那些事,我我也不想的”
云芳尘垂眸道:“不,对你,我永远也恨不起来。可是我不想回去。”
任风侠结冰的心又裹上了一层厚厚的坚冰,不回去不是她不爱,而是依然爱,却伤地不想再爱。他诚恳地道:“云儿,我错了,你不要这样,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云芳尘笑道:“也许你只是不习惯我突然对你不再那么好,再找一个你就会忘了我,时间长了会好的。”
任风侠顿时怒了,大声道:“我谁也不要,就要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还不如直接捅我一刀。”
云芳尘心里一酸,那你捅我的又何止一刀?她不想再纠缠这个话题,说道:“你又惹了什么麻烦?”
任风侠神色黯然,一头白发之下面容愈加凄凉,委顿地说道:“没有。”
“那你身上的鞭伤是怎么来的?”就在他睡着的时候,狼王衔来一种狼族治伤用的药草,准备给它的小狼治伤,她恢复了些力气,取了一棵,给他重新包扎手臂,却看见他的背上有几道可疑的伤痕蔓延到脖子下面,似乎是鞭伤。
任风侠立即就想到樊玉签的话,忙说道:“云儿,我再也不惹是生非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就这一次了,好不好?”
云芳尘道:“我早就原谅你了。”
任风侠道:“那你就跟我回去。”
云芳尘苦笑道:“回去做什么?叫我一辈子在你身边变成个干巴巴的小老太婆?”
任风侠道:“你不乐意变成老太婆,就让我在你身边变成个小老头好了。
云芳尘忍不住笑了起来,道:“那还不是一样的?”
任风侠慌不择言,连声道:“不一样,不一样的。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做什么都可以。”
云芳尘满腹委屈,又不好十分发作,闷闷的道:“你只说不要我离开你,再不说你总是歪派我。我这颗心,就算死了你也不会明白。”
她薄面含嗔,眼圈发红,任风侠哪里消受得住?拉着她的双手,说道:“我明白的,再也不会怀疑你了。我再胡说八道,便是畜生,天打雷劈。”
谁知偏巧晚间天气不好,数九寒冬,也难得有雷电,偏偏在任风侠说完这句话后,乌云滚动之际,轰隆一声,劈下一个雷来。任风侠立即呆住。
云芳尘笑得绝倒。
任风侠一气之下,抱起她就往外走。云芳尘惊呼:“放开我!”任风侠怒气冲冲地道:“死也不放!”他抱着她纵上马背,控配而去,留下一洞狼仰天嚎叫。
来的时候,任风侠向着心痛的方向走来,要回去,他也没有把握认识路。因为出了群山,开阔的草原被大片白雪覆盖,在人烟稀少的草原,渺小的人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
而这些日子,天气很不错,有的地方都漏出了大片枯草。
在以为云芳尘活不成的时候,他哪里有心思管出不出的去?现在眼看她解毒有望,趁着雪化之际,还能多几分把握回去。
寒风凛冽,云芳尘忍不住向任风侠怀里缩,任风侠心中一暖,一手扶着她,一手抓住马缰,黑马飞驰。
天气越来越不好,飞驰半夜,天空飘飘扬扬又下起了雪,很快将草原覆盖。一切邪恶的丑陋的事物在白雪地掩盖下都去失去了本真。
云芳尘担忧地说道:“你可知道回去的路?”
任风侠道:“不知道。”
云芳尘戏谑道:“不怕风雪把你埋了?”
任风侠道:“有你陪着,黄泉路我也笑着走过,又何惧风雪?”
云芳尘顿时沉默不语,小小的身子抱成一团,就像是拒绝他再走进她的心。任风侠替她挡住风雪,叹息道:“离翡月教的地盘不远了,别担心。”
云芳尘把脸一扭,道:“我才不担心!怕只怕你半人不鬼的样子吓着了你师父。”
任风侠身子立即僵住,忽然间心痛如万箭攒心,那个永远不计一切疼着他的人已经不在了,就算他再惹是生非,也永远不会再看到夜半无人时,她一边给他看伤一边叮嘱他该怎样不该怎样了。一时只觉得风雪冷入肌骨,打了个寒战。
云芳尘道:“你怎么了?”
任风侠看着她小小的脑袋,只觉得温暖又回来一点,说道:“她,不在了”
云芳尘愕然半晌,回手圈住他,道:“对不起”
任风侠将她的手重新放进怀里,苦笑道:“又不怪你,对不起什么?是我不好,不是我,她不会无故丧命,她是为了救我。”
云芳尘能感觉到他的悲伤与痛苦,想安慰他,却觉得什么话都苍白无力。
任风侠闭上眼,将下巴轻轻搁在她头发里,几不可闻地叹息道:“我只有你了”狂风卷来,这句话有点模糊不清,云芳尘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她说道:“你还有师兄弟,还有翡月教。”
任风侠道:“那不一样。”
云芳尘在他看不见的方向苦涩地笑。
确实是不一样。
为了你,我有家不能回,为了你,我断绝了与樊玉签的来往。我不怕塞外苦寒追随你而来,因为,我觉得,只要有你,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不理我,我也觉得值得。可是我毫无防备的敞开心扉面对你,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你却毫不留情的把我赶走,那样的浓情蜜意,说翻脸就翻脸,还一连三次,你叫我怎么再相信你
任风侠听不见她的心声,却觉得虽然抱着她,如同抱了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头,心里一空,紧紧搂住她,却怎么也找不回初见时她的灵动。他有些绝望,低声道:“云儿”
风雪漫漫,裹着渺小的一骑两人,两人却无法再在这风雪里心连心。
翡月教的人看到任风侠时,都被他的满头白发吓了一跳。
在荒野狼洞里住了那么久,两人第一件事就是泡了个热水澡,收拾一番,清爽了许多。
云芳尘在一张铺了虎皮的榻上半躺半卧,眯着眼休息。任风侠进来时,就看见她安静地睡着了,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着水,宽大的衣服更显得她清瘦纤弱,细致的肌肤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了无生气的样子,令他觉得无限凄凉。他上前,给她盖上了被子,拿来一块毛巾给她擦拭头发。
云芳尘立即就醒了,慢慢睁开双眼,微微笑着不说话。
任风侠被她笑得发毛,他宁愿她大吵大闹,而不是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笑,他说道:“你的毒觉得怎么样了?”
云芳尘道:“还有点痛,好多了。”
任风侠毫不迟疑地便破腕给她,云芳尘阻止不及,捏住他的伤处,说道:“你失血过多,当心支持不住。”
任风侠道:“你不要,我宁愿流尽一身血。”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平静清冷的眼里隐忍着无尽的落寞、悔恨与痛苦。
瞬间云芳尘有些恍惚,不知道他是说不要他还是不要喝他的血解毒,眼看他血流不止,无奈地凑上去吸吮。
任风侠叹息:“真想死在你手里。”
云芳尘抬眸看着他,眸底清澈,嘴角还有一滴血,雪白的肌肤下,竟然显得有些妖媚,看得任风侠心里一紧,不由得别过脸去。
云芳尘看着他憔悴落寞的侧脸,心里有些松动,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也许,可以再相信他一次。
任风侠身子有些烫,不自然地道:“你歇息,天亮了我再来看你。”
云芳尘皱了皱眉,说道:“好。”看着任风侠逃也似的背影,不由得奇怪,她不撵他,他巴不得天天粘在她这里,怎么就突然这么别扭了?
不多一会儿,有个比她小一些的小姑娘进来,说是任风侠托她过来照应。云芳尘也没多想任风侠仓惶离去的事,由着她睡在一边。
小姑娘爱说爱笑,夜里起来又走了困,便与云芳尘闲话起来。小姑娘早就好奇任风侠的一头白发,闲聊了会儿便忍不住凑上去小声问道:“云姐姐, 任师叔的头发是怎么变白的?”
她紧张兮兮的,似乎沾惹到大麻烦一般,却又好奇得要命,两只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云芳尘,云芳尘想笑却笑不出来。那一头白发,是因为她生还无望,硬生生磨出来的,中毒要死地是她,他却比她难受百倍。早知今日,当初何必相识?
她说道:“是为了他爱的那个人。”
小姑娘疑惑道:“他爱的不就是你?”
云芳尘含糊道:“也许吧。”
小姑娘笑道:“肯定是啦,要不那一段时间他不会那么消沉,还去什么楼,后来又出家,闹得人仰马翻的。”
云芳尘心中一跳,道:“他去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