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说道:“好像是,他们都不叫我说,青楼到底是干什么的?我们这里离总教太远了,没什么大事都见不到教主他们。听说任师叔从那楼里回来就更加不待见自己,好奇怪,可是,你有没有发现,他头发白了比黑了更好看?”
少年不识愁滋味,何况是豆寇年华的天真少女。云芳尘也就比这小姑娘大五六岁,却觉得自己已经苍老,只因心已老,刚刚萌出的原谅任风侠的心思顿时灰飞烟灭。
寒风扑面,任风侠欲念稍解。
刚才那一刻,他真想扑上去要了她。两个多月的无望折磨,情欲来的迅速汹涌,冲动之下真想把她禁锢在身边,哪怕她会恨死他,只要她能陪在他身边就好。他怕再待下去自己真的会伤害她,他承担不起伤害她的后果。
手腕上的伤口已经自行闭合,可是看不见的伤已经让他们走到分裂的边缘。
次日翡月教传来武林大会的邀请函,武林大会就在这混乱的江湖里即将展开序幕。
翡月教兴盛的年月也担当过盟主一位,然而后来翡月教慢慢地没落了,到任子龙一代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为了使翡月教不致于断绝传承,任子龙四海为家,一面是为了寻找小师叔翟义真,一面是为了网罗人才。
也就是在那时候,他认识了陈世英,却没想到十年后他便死在了与她相识的地方。
那时候,他也是为了武林大会去中原,被沙穆隐邀请去做客,万没料到竟是有去无回。
严格来说,姜成泽、成子商与周子渊该叫陈世英为师母。任子龙临死唯恐爱妻想不开,立要三人尊她为师,并传为教主,未等交待完,他就发现九岁的儿子已经气绝,激动痛苦之下,含恨而亡。陈世英掌教后,谢绝一切来往,更是对武林大会深恶痛绝,拒不参与,一心一意照顾任风侠与后来偶然捡来的孤儿,是以翡月教已经数十年没有接到过武林大会请帖。
论武功,姜成泽自问师兄弟一个比一个好,即使不能出个执牛耳的人物,也必定能将翡月教重新列入江湖,重现当年九大门派并立的局面。这是任子龙的夙愿,也是陈世英多年努力的目的。
任风侠停留几日,将云芳尘的毒去尽,便带着她向总教驰去。云芳尘也不反抗,随他摆布,要她走她就跟着走,却是尽日不言不语,连话都懒得再跟他说一句,更别提合乘一骑马。任风侠自以为哪里又冒昧了,只一个劲的赔小心,无微不至地照顾她。云芳尘默默地不置一词,他给她关心,她就接着,不给也断不会说什么。
二人一路倒也相安无事。总教少了陈世英,就觉得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方洛天已经好转许多,由于当日伤重力竭,并没有将功力传尽,虽然所剩不多,却不至于就此成了废人。只是他一心扑在一双儿女身上,于武功一道渐渐淡漠了。
李清茵已经显怀,脾气温和了许多,但生来与付吴迪一样,嗜武如命,弄得付吴迪几乎寸步不离,就怕她哪一天手痒要练武。
而任风侠,因为云芳尘几乎闹翻整个翡月教,为寻云芳尘又是一去无踪,一连两个月没有动静。
这三兄弟,原本形影不离,却都在红尘琐事里再也不能像往日那样纵情高歌四海为家,豪情万丈的仗剑江湖。
姜成泽等见到任风侠,都惊讶地要掉下巴。看看满头白发的任风侠陪尽小心的样子,再看看清瘦许多的云芳尘不冷不热的样子,似乎还是没和好,不由得猜测好奇,却没有一个敢问出来。
任风侠与各位师兄弟打过招呼,便带云芳尘去提前安排好的帐幕,安置她休息。
付吴迪撇嘴道:“重色轻友,一去两个月没有个动静,回来了也不跟咱们说说话。”
方洛天笑道:“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整天围着你那个转,分给别人一眼的功夫都没有,还好意思说任师弟?”
付吴迪道:“就你好啊,天天都快叫你的儿子女儿骑到头上去了,算什么英雄好汉。”
方洛天道:“我高兴,等你的孩子出生了,你还不知道怎么疼他,别到时候美得在我面前弄丑样丢人现眼。”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英雄好汉也有柔情的一面,又有谁能逃过娇儿的稚嫩啼哭与呼唤?
付吴迪道:“至少不会像你,眼里除了他们再也没有别的事,这翡月教可是我们大家的,不是你想不管就能不管的。”
方洛天神色有些许黯然,说道:“实在对不住,我现在无心,就容我放肆几天。”
姜成泽道:“你只管先把伤养利索,其他的以后再说。”
方洛天欠身道:“谢教主师兄体谅。”
付吴迪气得鼻子都歪了,大声道:“为什么会这样呢?连你这么豪爽的也灰了心,尤其是任师兄,看着比谁都冷都傲,见了云姑娘眼珠子都要粘到人家身上去,没看见人家不理他吗?还顶了一头白毛回来,虽然白毛比黑的好像更顺眼点,可是真叫人觉得翡月教越来越冷清,越来越待不得了。”
众人心有所感,虽然他说地好笑,却没有人笑得出来,除了陈潇湘忽然很可疑地转过身去,像是忍不住笑的样子,众人没有一个动的。
任风侠正在给云芳尘倒茶水,杯子递到她面前,她看着任风侠干净修长的手,一想到这双手还抚摸过别人,就觉得一阵难受,扭头就去睡觉,不再理他。
任风侠站在那里,看着她置气的背影,忽然就怒了,“砰”的一下将杯子摔得粉碎,冲上去把她挖起来,就是一阵昏天黑地的乱摇,冲着她大声道:“你想要怎么样?我好话说尽好事做尽,你还是冷着一张脸,是不是我死了你才满意?那你来杀我呀!这样不死不活算什么?”
云芳尘被摇得头晕,死命地才挣了开去,缩在一边不说话,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看得任风侠心一阵紧抽,蓦地那熟悉的犹如什么东西在攒刺的心痛又流转开来,痛得他倒在了地上。
云芳尘吓了一跳,跳起来扑过去,颤声道:“你你怎么了?”
任风侠怔了怔,怨愤地说道:“你死不吭声,我心痛。”
云芳尘眼泪未干,闻言一时惊愕,把他往地上一丢,怒道:“疼就疼,倒在地上装模作样地吓唬谁?”
任风侠伏在地上,白发凌乱,却突然笑了起来,说道:“你还在乎我”
云芳尘冷静下来,看着他说道:“我不在的几天,你去青楼做什么了?”
任风侠笑声立即止住,坐起来看着她,眸中晦涩闪过,说道:“我以为你不在了,对不起,在那里,我没有做什么”
云芳尘凝眸看他半晌,难堪的沉默里,她忽然轻笑道:“任风侠,你很好”
那些日子,任风侠意志消沉,青楼一夜宿醉,与其说是去寻欢,不如说是糟蹋自己。除了云芳尘,他不能接受别的女子的亲密,何况那里还是些玉臂千人枕朱唇万人尝的青楼女子。
他没有做什么,可是这种事,本就是越解释越糟糕。芝芝的事还是沙穆隐捉来云芳尘,使得云芳尘明白他与芝芝真的没什么,阴差阳错的令两个人和解了。而今,他真的无法证明自己。
其实他明白,他们之间若没有他的多疑猜忌,现在她会相信他的,而今,他不知道怎样才能冰释前嫌。看到她绝望地笑,他无力地唤她:“云儿”
半晌,云芳尘低叱道:“出去,我要休息。”
任风侠自知理亏,没有痴缠,默默地退了出去。
待到夜半无人,云芳尘气闷地出去散心,却看见,任风侠就站在自己的帐幕前,负手望着远方,白发刺眼的随风飞舞。听见动静,任风侠回过头来,只见云芳尘双眸炯炯望着他,心疼地皱眉道:“怎么还不睡?”
云芳尘道:“你呢?半夜三更不睡觉,杵在这里做什么?难道是怕我跑了?”
任风侠点头道:“是!”
他干脆利落的回答,反而弄得云芳尘一时说不出话来。
云芳尘想了想,笑道:“既然都睡不着,那你陪我走走?”
任风侠眼前一亮,嗯了一声,两人便慢慢地出了帐幕群。
云芳尘道:“我想骑马。”
任风侠不想违拗她,难得她肯主动理他,便唤来两匹马,云芳尘笑道:“不用两匹,也不要你这匹黑马,这匹就可以啦。”
任风侠欣喜之下,哪里抗拒得了?飞快的将自己的黑马撵走,抱着云芳尘上马,云芳尘扭了一下,没能挣得开,只好由着他抱着。
马匹越走越远,渐渐地看不见帐幕群,马蹄轻缓下来。两人都沉默着,彼此浅浅的呼吸清晰可闻。任风侠忍不住蹭了蹭她柔细乌黑的发,淡淡的发香传来,熏人欲醉。
任风侠只觉得神智要昏掉了,低声道:“云儿,相信我,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月圆,星稀,霜露横飞,冰冷的空气里充溢着温暖的旖旎。
云芳尘低声回道:“也许可以再信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