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次篮球事故偶尔发现这个秘密,后来还拿它威胁沈蓝绛:“如果你不和我交往,我就去广播站告诉全校师生!”
怎么都像阴谋,怎么都不磊落,已经让蓝绛讨厌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在众目睽睽之下,陈政径直走到沈蓝绛的床旁,帮她捩了捩铺盖怕她着凉:“有我在你用不上那个,接下来的时光我当你的耳吧。”
直起身子的男生却换上另一副平日里拒绝女生漫不经心的样子:“这是我们俩的事,和你没关系!”
“我们俩”“和你”。没有语气强烈地质问对方,没有摆出讨厌对方的表情,而是平静地盯着那个女生,口中缓慢地吐出好似寒意渗入骨髓的要求,是对女生聒噪的最大反驳。
“可是,你是因为打赌才会向她告白的啊。”女生因为陈政的态度所激怒,不依不饶地继续讲另一个事实,“你和你打篮球的死党打赌,你说你一定能追到沈蓝绛。所以你根本不喜欢她,你只是有目的地靠近她,你喜欢的其实是别人,对吧。”
就像当初陆泊宁因为愧疚呆在子萱身边一样,是因为她像子萱才交往的,对吧。
沈蓝绛也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有期待,有悲哀,有怀疑,有难过,她在等答案。
不是的。
也是如此美好的女生。子萱和蓝绛,两种女生,分掉了世上的温暖美好,两种都同样值得珍惜。
“你会相信我,对吧。”陈政看着沈蓝绛点头,淡然地笑着说,“明天天气好,我们去散散步。”
那时,我就告诉你所有的真相。不会有任何隐瞒,从前现在过去将来此刻以后。
你,子萱,我,陆泊宁。
日光佳美,她的头发被吹得乱,睫毛轻颤。沈蓝绛在旁边烦恼地整头发,而陈政低头摆弄手机,收件箱里存着的短信,是以前陆泊宁发来的:“我和子萱在一起”,“你说,子萱会喜欢哪样的玩偶”,“子萱不大舒服我带了药,待会我拿给她”,“我联系不到子萱了”!
他打算当着蓝绛,把关于子萱的短信全部删掉,子萱只属于陆泊宁,而他拥有的是沈蓝绛。
他站到沈蓝绛面前:“是子萱。”他开始坦白。
沈蓝绛猛地仰起头来,迷茫的表情在脸上一览无余。把拢起的漆黑长发拿卡子盘起来,上翘的嘴唇洁白面庞,衬得一双眼睛极亮。
宛如天地洪荒中最澄澈的容颜。
像刹那而来的光芒,瞬间照亮所有却倾覆一座城池。
陆泊宁手机屏幕的大头照。
短发的子萱。
百转千回。真相永远比想象更残忍。
陆泊宁,今天我终于看见你看不见的子萱。
她换掉自己的名字,平时少言寡语,偶尔才会露出难得的笑容。她的右耳戴着助听器,会被人在后面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她来到这里没有等到你,却重新遇到我。
原以为是她们分掉世上的所有美好,其实是你遇见她可爱俏皮的这一半,我遇见她淡泊清冷的另一半。
但她的故事,只有我全部听说,成为我生命中充沛丰富的一部分,成为我的内心。
周一例行升旗仪式,操场上的人群仿佛清晨鲜嫩的水果,喧闹得如清风过境般喧哗不已。
经过时尽管不是故意的也会听到好比“听说一年三班的木野戚正在和好像叫乔婉颜的女生交往呢”或者是“春天最流行的颜色不用说,都知道是樱花般的粉红色啦”诸如此类唧唧歪歪的八卦消息。听到“樱花”二字时,那颗小小的心脏还是忍不住扑腾了一下,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易磨七刚一落脚,任棉朵一群人就围了过来。兴奋得就像是捡了奶酪的小白鼠般乐不可支地问:“磨七,这个月我们赌什么?”
“今天又是一号么?”磨七的回答得到了棉朵在自己脑袋上狠狠地瞧了一记:“笨蛋”。可是痛诶!
每个月的月初他们都会聚集起来打个有趣的赌,以一月为限,输的人无条件服从赢方的任何要求。比如说上个月,棉朵就被罚在爱占用自习课的秃头数学老师的茶杯里放感冒药,成功地让老师无力地趴在办公室里休息,而这边班上的快活气氛差点掀下屋顶的瓦片。
这时候有人朝他们走过来,磨七的脸瞬间明媚如樱花海。是安卡。这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宁静少年,亚麻色的短发凌乱飞扬。套在身上大一号的白色校服上,微微染上樱花树的绿色浓影。他的头慢慢扬起来,眉目冲进磨七的眼睛。
一张清秀的脸,白皙的皮肤漂亮的胡桃色眼眸,浓密的睫毛都如同薄弱的羽翼,毫发毕现清晰地投在磨七的瞳孔里。
他就那么安静地站在他们身旁,安卡总是带着他人没有的干净,就像所有青春电影里长用的柔光镜头,男主角总是一身的白色微光,在女生心中明明灭灭、明明灭灭。
棉朵狡猾的目光游走在磨七的脸上亢奋地问:“我们来赌...易磨七在这个月内能不能交到男朋友,怎么样?”
“哈啊?!”一片人都起哄欢呼。磨七惊得像哑巴的兔子,目瞪口呆、全身僵硬、左右无神、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
安卡也朝她笑,是个细腻温和的笑容。磨七红着脸想呀,大概所有的美女或者恐龙,都一起淹死在这个迷人的笑容里。
磨七回家后,把QQ上的个性签名改成了文诌诌的“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啊啊啊,老娘真文艺 !”磨七捧着自己的桃花脸春风得意,突然又猛地把粉红色猫头拖鞋踢飞到墙角:“我决定了我也要弄空间”。
网友麦兜兜兜一脸不屑地叫嚣:“哎哟皮卡丘这么俗气过时的事儿,你才开始摆弄呀”。
皮卡丘是磨七的网名。磨七一边绞尽脑汁地想着给空间取什么名,一边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再顺手发了个炸弹给他。麦兜兜兜这个人是磨七无意中加上的,可每次在网上碰面,他总有本事可以在小小对话框里,弄得磨七气急败坏、七窍生烟地败下阵来。麦兜兜兜得意得摇头晃脑:“参加过的演讲比赛,我拿第二没人敢拿第一,对付你这种丫头片子——根本就是小样”。
磨七连忙恼怒地“呸、呸、呸”。
麦兜兜兜似乎用了饶有趣味的目光观察后,才总结性地说:“丫头片子,我的脚趾头动动,就知道你写博是为了什么了。就你那个年龄的女生,总喜欢玩些暗恋的“少女情怀最是诗”的游戏。皮卡丘你肯定是喜欢哪个男生吧,又不敢表白!”
磨七颤抖着手打下“扯淡!”,就慌慌张张地下了线。麦兜兜兜真没教养啊,怎么可以这么直接地就揭穿一个女生的心事呢。
磨七喜欢安卡,只有好姐妹、死党兼感情顾问的同桌棉朵知道。因为棉朵曾看见磨七趴在桌上写字,横竖撇捺,无比虔诚。作业纸的蓝色纹路,犹如被稀释般在视野里变成可以忽略的半透明,于是那些横竖撇捺便显得格外清晰,安卡、安卡、安卡。
磨七抢过作业,指愤恨地用眼睛瞪棉朵,却换来她更凶狠的回瞪。棉朵凶巴巴地吼过来说:“磨七你在商场里抢打折货、和卖苹果小贩讨价还价、下课冲食堂的糯米丸子时你不是很有精神吗,简直就是空前的精神嘛。为什么一遇到安卡你就明显得像…恩就像我家泡的腌黄瓜”。
磨七一听可不乐意了,于是她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回,一声高过一声:“你说谁像腌黄瓜啦,你看过这么朝气蓬勃、这么脆生生、这么鲜灵得能掐出水的腌黄瓜吗?”
棉朵瞬间惊愕后,又一副笑都忍得内伤的表情。磨七总觉得哪里有些别扭,于是僵硬地转过头。眼神再呆滞也看到了——门口站着替物理老师抱来讲义、一脸错愕得石化成雕像的安卡。半晌,他才断断续续地说:“那个,磨七你…可真…强悍!”
磨七低埋着脑袋,天!为什么地上没有裂缝,可以让她把自己并不太大的脑袋塞进去。想想那副模样,恩,可真和那泡在盐水里失去水分的腌黄瓜没两样!
麦兜兜兜英勇无畏、大义凛然地拍着自己的胸脯:“皮卡丘,我做你的军师吧。就你那两把刷子哪搞的定他呀。要知道这可是你的荣幸啊,皮卡丘。我在学校里受多少女生的喜欢啊,可我却心甘情愿地为你鞍前马后,这证明什么?”
磨七强忍住想扁他的冲动,咬牙切齿地说:“证明你觉得我的情商不高。更证明你这个自恋狂,只不过想要用我来当实验的小白鼠,来说明你是情场高手。”
然后磨七想着电脑那方,气得满脸通红的麦兜兜兜即将暴走的模样,不由得笑弯了嘴角。OH YEAH,原来我也满有当恶质美少女的天分嘛。
那些日渐繁盛的樱花树,如同深海中的游鱼,缓慢地浮游在整个校园的上空。浓郁得摇曳一片深深浅浅的薄荷绿,在风的起伏间,渲染出碧水状的纹路。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蔓延成粉红色的樱花海了吧。
磨七的表弟是应届生,正为升学择校而烦恼。于是磨七不得不放学后,还带着他在校园里四处溜达、参观参观校园。
表弟真养眼啊,往哪一站都是焦点。顺带着呆在身旁的表姐磨七,要有多骄傲就有多骄傲,那脖子伸得都如天鹅般长。
有认识磨七的同学笑盈盈地说:“哎呀,磨七挺高兴的嘛。”
心中无比快活的磨七把小脑袋点得如捣蒜:“恩恩!”
同学又指了指表弟:“挺不错的嘛!”
“恩恩!”
“你男朋友吗?”
“恩恩!”
同学木木地飘走。没回过神来的磨七继续当导游:“诶,这里的章鱼丸子很香哦,而且还限量销售的说。他家夏天的红豆冰里,红豆给的分量也挺足的,力荐啦!”、“这是新修的住宿楼,不过是女生的,里面小资得很还有衣柜!你们男生就惨咯,后山的蚊子总是群魔乱舞的样子,记得带六神哦!”、“这一大片,都是樱花树哦。到了月底,就会开到如火如荼像梦境般的盛景。小子,为了这片樱花林就努力考我们学校吧,如果你有喜欢的人就可以……”
磨七又想到了那个安静温和,其实时常会把冷淡细长的双眼、投落在未知名的远方,安静的有想法的安卡。她想起了在樱花树下看到的场景。
日光温柔得悄无声息,投在人身上是暖和的、不至于出汗的热度。墨绿色的樱花树阴影带着浓郁的香气,像墨汁滴落在宣纸上般渲染开来。
瞥见了认真地抿着嘴的安卡路过后,原本热气腾腾地拍打着排球的磨七,立刻“哎哟哎哟”地装肚子痛,顺利地得到了体育老师的休息允许。于是蹑手蹑脚地跟到了安卡的身后,看见他停在了第十三棵樱花树下四处张望。
磨七还在想“哇哇哇,是不是自己的动作不够轻、身手不够灵敏被他发现啦?”之类,横空冒出了一个女生。
真是个诡异的出场方式!现在磨七回想起来,依然搞不清,那女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前篇一律的少女情节,那女生告白了。磨七想童话故事里,英气逼人的王子肯定会半跪下来,阳光漂浮在毛茸茸的头顶上,勾画出虚无的皇冠。拉过女生青葱如水的手,微笑着呵气如兰地说:“温婉如玉的小姐,谢谢你喜欢我。是你让我觉得生活是如此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