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如八点档电视剧里,欣长瘦高的男主嘴角勾起狡黠的笑。居高临下地在风中伸出右手,缓慢地抬起女生的下巴,对上她的翦水双瞳,装做很苦恼的可爱模样:“怎么办。拒绝你,真的是件很为难的事呢。”
甚至有邪恶自私地想过,安卡把双手安放在裤袋里。迎着女生的热烈目光,认真地说:“对不起我不能喜欢你,我喜欢的女生叫易磨七,她有些迷糊、神经有些大条但很可爱性格又很好......”
即使让磨七想千百种场景,但绝对不会是那样的。玉树临风地倚着樱花树的安卡,单手从女生颤抖的手中,抽出了那封情书。漆黑如墨的瞳仁,带着潮水一样调皮的笑意、低声温柔地像初夏的柔风般地说:“好啊,那就交往吧。”
“什么?!”惊讶的不止女生一个,还有偷看的磨七,而且她张的嘴巴比那女生还要大。
女生猛地抬头双肩激动地颤抖:“真的么,是真的么?难道说、难道说,我并不是单相思、并不是自作多情,其实我也是你暗恋已久的女生?”
随着温柔耳语瞬间飘进鼻子的,还有男生身上专属的、雨后清净青草般的味道。以及可以明显感觉到,他温软的气息、带着午后的熏温近在咫尺,这简直是虏获少女芳心超必杀啊。于是刚才已经淹死在安卡“好啊,那就交往吧”的女生,又硬生生地活过来。然后又活活地,在一轮又一轮的呼吸里,再窒息一次。
“不过...”安卡无视女生激动难平的情绪,径自说下去:“等到月末的三十二号吧。”
好啊,那就交往吧。不过,等到月末的三十二号吧。
哪个月会有三十二号?磨七失落地低垂着脑袋,其实早该想到会是这种结局的了。安卡这种美少年,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喜欢的。
这样的情绪一直维持到午餐时间。面对磨七往常最喜欢的,整齐地码在盒子底胖墩墩、圆滚滚的白菜馅大煎饺,都只是云淡风轻地看了一眼,就拿着勺子无聊地戳。
再好的食欲,也会被这个氛围影响得咽不下去。棉朵扬着汤勺朝磨七吼过来:“易磨七你可不可以争气点?整天茶不思、饭不想、唉声叹气、萎靡不振地坐以待毙,还不如完善作战计划、主动出击、制造机会接近他。要知道,我可是赌你能交到男朋友的哦。现在都过了十天了,就算你不为自己的终身幸福,你也要为我考虑考虑啊。”
磨七告诉麦兜兜兜,自己现在的内心独白被好友煽动得很澎湃:“明明帅哥满山跑,所以老娘一定能血洗初中没人爱的耻辱呀 ”本以为那人会笑得几乎病危、大有撒手而去之势。
而事实上,麦兜兜兜很久都没有回话。急得磨七连忙问:“喂喂喂,死翘翘啦?可不可以回光返照一下,可不可以诈尸呻吟一次?”
麦兜兜兜先生思索了很久,才似乎小心翼翼地问:“你的作战计划,到底是怎样的?”
得意的磨七摇头晃脑地答:“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等我的胜利捷报吧!”
午餐时,棉朵把满满一勺的鱼香肉丝塞进嘴里,又挖了一大勺饭斜眼告诉磨七:“安卡每个周六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在去图书馆的路上。语文一级棒的你,也可以去那里借书。接着你装作很惊喜意外的模样,和他热烈地讨论研究。这样他一定会觉得你是个很特别的女生哦。”
磨七想了想欣然接受:“好吧。”
周六磨七起了个大早,镜子里映着一个稀薄柔软的头发,清澈弯下的瞳仁,以及粉红柔软的唇瓣。渐渐形成这个穿着松绿色夏衣、粉红色纱裙,、扎着花苞头的女生。简直是青春无敌的可爱美少女嘛,哇卡卡!
晴空中白云,像胖乎乎的棉花糖般憨厚地飘荡。明媚的日光温柔着迁徙着脚步,透过梧桐树叶,泛着好闻的清香,晒在她甩得高高的手指上。出门前才涂了清浅的粉色指甲油,正在日光下泛着诱人的色泽。
当磨七抱着必胜的决心冲进去时。不料脚下突然踩滑,半掩着的门被自己附加的力道猛地打开。最后整个人很干脆的“扑通”一声,以亲吻的姿势与地板亲密接触。呜哇!衰败至极。
午后的阳光悄然地奏着催眠曲。连窗外在电线杆上多嘴的麻雀,也忍不住诱惑而搭耸着脑袋昏昏欲睡,这样有可能造就成安静看书的理想氛围。而磨七的祈望更恶劣,她希望图书馆里的所有人,都可以像麻雀一样睡着。那样也就可以掩盖住,她没形象地摔倒在地的真相。而事实上的真相是,一时间图书馆里所有的人,整齐地石化成一座座雕塑。
呃!完全忘记了棉朵事先交待的“动作要轻柔、声音要可爱、模样要淑女”的原则。
磨七立马红了耳朵,像两小片晶莹的红玛瑙叶子。然后垮了垮已经低得不能再低的肩膀,骨头完好无损,可内心却磅礴如台风过境。
安卡他怎么还不靠近自己,他怎么还不对自己伸出手?他再不走过来,我就只能自己起来啦!
“你没事吧。”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期待的声音,终于在头顶响起。
“诶诶诶?啊?啊没事!”灰蓬蓬的磨七,瞬间就又兴高采烈地想象着,安卡对自己伸出手来、微笑如水的模样。于是笑颜如花地抬头,晕染的灯光绘着柔软的光圈,稀薄而又透明。冷淡理智的少年,温和精致柔和的脸上,浮着透明的笑容。透明得可以忽略不记的笑容,他只是在发挥同学有爱精神嘛!
委屈。新买的裙子才穿一次,就脏得大概怎么洗也洗不干净了吧。而且居然有闻声而急匆匆探出脑袋的图书管理员,看见始作俑者是磨七,脸上居然露出“怎么又是你”的明显表情。更重要的是,居然在安卡面前摔跤了,诶,是安卡同学、自己暗恋的对象呢。这样的打击,的确是太伤少女情怀的。
但如果只是轻易就能得到的,就不能称之为幸福了。所以磨七实施第二个作战计划。她抽了本书在安卡旁边,拉开了板凳坐了下去。然后立刻就傻了眼,那本随手牵来的杂志上印着《上下辉煌校史》。据说,是被称为“大灰狼叔叔”的教务主任,要求屡次违反校规,或者成绩不及格者背诵的内容。
“什么嘛!”大部分是吹得天花乱坠的赞颂散文,好不容易瞅到了几个图,却全是乱七八糟的对比图、走势图,看得她更加头昏脑涨。
后悔!
眼睛又不由自主地瞥向了安卡,他的斜上方放着一张摊开的娱乐报纸。花花绿绿的样子很招人喜爱。
“应该不会注意吧……”手悄悄地伸过去,快要触碰到了的时候,安卡翻了下一页。磨七的手立刻垂败地缩了回来。报纸还是没拿到。
继续心不在焉地看本校史。而心里却想着,待会说些什么话才够自然、该怎样和安卡道别才好。
然后皱了皱眉头,忽然鼻子一痒,狠狠地打了个喷嚏。想来是今天早起折腾感冒了,掏出纸巾揩了揩鼻涕,然后又硬生生地中止了下来。果然,稍微瞟了瞟,就瞥见了温和的安卡微微蹙起眉头:“你怎么了?”
磨七囧到了!绝望地想“干脆世界毁灭好了”。世界是会毁灭的,在已经与她无关的亿万年后了。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微微笑:“我只是有点感冒性鼻炎,只是有点哦。”
安卡没有说什么,只是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递过来:“穿上吧。”
磨七正感动得想把鼻涕眼泪一把都揩在安卡的外套上。然后又看到男生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地解释:“诶别误会,无论是谁这个时候,我也无法不管的。”
再次挫败。磨磨蹭蹭地套上外套的磨七,努力地寻找着话题。她指着安卡手中的书“哎呀呀”地叫:“原来你也喜欢它呀,它的情节真扣人心弦啊!”
安卡愣了愣,然后把封面给磨七看,那上面赫然映着《奥林数学集》几个字。
呃!原来罚写的校规校则不一定是教务处才有,原来五星级数学题,也不一定要在教室里解。
磨七笑得颤颤地撒谎:“嘿嘿,我也喜欢数学!”
安卡点点头表示同意,然后又狭长了眼角:“其实,我最讨厌数学了!”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磨七再次张口结舌。这真是让人内心无限纠结的一天啊。
磨七告诉麦兜兜兜,说自己被打败了气馁了。不知怎的就笑得差点撒手人寰的麦兜兜兜,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安慰她说:“不管怎样,你总算也勇敢地迈出了第一步了嘛。只不过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眼下磨七在没有人看得到的地方,想揪住自己的头发。难过得想哭出声来:“你懂什么,暗恋一个人的心情,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知道?”
不理会麦兜兜兜,磨七就下线了。
初次与你相见。是我作为值周生时,那天日光晴好。快迟到的学生们,在清晨里走的很急,风一样地就飘过去了。其他人都没有在我眼中,我径自拦住你摊开了笔记本。你没有丝毫迟到生该有的自觉性。仰着头狭长眼,白衬衫被风吹翻衣角,眼角灼热得阳光灿烂。
而原本理直气壮的我,因为不小心瞥见了你随意解开衣领下的两粒纽扣,而露出的好看的、棱角分明的纤细琐骨,就慌了神乱了心。连公式化的“同学,你迟到了,请写下你的班级和姓名”,这样闭着眼也可以倒背着说出的话,居然被我成功地说得底气不足了。当时的你,嘴角轻扬细软地微笑。眼里有笑意渗进,牵扯出一道美妙的线条。伸出手接过本子,潇洒地签下你的名字。安卡。
看见你,就想起一部早前看的日本青春电影。情节早已淡化,唯独记得里面的一个漫长镜头,漫天纷飞的樱花雨中,女主缓慢转过身,肩头落满的粉色花瓣散发清香。微笑着的男主角,在风中伸出了手。脉络分明骨骼清晰:“嗳,是你么。”她的眼泪润过他掌心的细纹,她听见他一字一句地说:“嗳,我喜欢你呐。”
温柔美好的结局,那一瞬间,我听见身体某处,轻轻碎裂的声响。那么,安卡,你可以陪我看一场樱花雨吗?
磨七第二天登陆QQ,才看到昨晚麦兜兜兜的留言。他说:“皮卡丘,谁说暗恋那回事,只是女生的专利?我也经历了一场无疾而终的爱情呢!皮卡丘,你好勇敢,我也想要和那女生告白了。替我加油吧。”
原来麦兜兜兜,也是个在感情的世界里兜兜转转的人。磨七突然好想抱着麦兜兜兜一起痛哭。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但转念一个激灵浇醒自己,不行,万一是个青蛙怎么办?
这种人,即使亲吻一百遍,也不会童话般就真的变成王子的。你别自掘坟墓啊磨七,你难道真的不想活了吗?
于是最后只是问:“你就主动迈出一步吧,起码以后也不会有遗憾呀。”
近日女生们的情绪总是更亢奋些。据说随着月底的靠近,连花瓣的粉红色,也成了最新流行的鲜嫩色彩。
花就要开了吧。在窗旁托着腮,望着窗外樱花树与晴空沉思的磨七,心里计算并不是具体的花期。真不知道,棉朵这次会被罚什么。樱花饴嫩果冻么?还是被罚在簌簌而落的树下,身穿和服面、画樱花半面妆做模特?
磨七一直都在想打赌这个问题。以至看见某个纤瘦的身影没有预兆地出现时,突然想到,安卡呢?他赌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