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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艾丝缇潇洒地一甩手,一头长长的红色头发扬起,又迅速地帖服在肩膀上。乌黑的大眼睛依旧清澈,却多了几分调皮和温柔,粉红的嘴唇拉开得意的胜利笑容。毫不在意地仰起脸双手无奈地摆动:“唉,因为全世界除了这个方式,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把第一号大懒虫亚伯叫醒。”

亚伯边梳理自己过长的银发,边不满地用那双冰蓝色的瞳孔扫向得意洋洋的艾丝缇。心里呢喃着,这个小鬼,什么时候开始,直接唤自己的名字的呢?

记得艾丝缇小时候那么可爱,总是眨巴着大眼睛,紧紧抓着自己披风的下摆,跟随着,喊自己天使天使。唉,果然是女大十八变啊,越来越刁蛮粗鲁,看来距离成为一名淑女的道路还是颇为艰难的。

“发什么呆呢!提前进入老年痴呆期了吗?”艾丝缇露出非常担忧的表情,但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却再次严重打击到亚伯那不知何时变得脆弱的神经。说自己老了吗?的确啊,艾丝缇都已经是十七岁的高中女生了,自己有多少岁呢?其实,早已算不清楚,也记不起来了。

十年了吧,望着身边活蹦乱跳,催促自己走快点,提醒自己去学校快要迟到的艾丝缇,亚伯突然计算起时间。从来,自己对时间就不必去计较,反正,那些不曾在自己身上停止流淌的东西,对自己而言,早已失去原来的意义。但是,艾丝缇会有多少个十年呢?记得他们之间订立的契约,是永远在一起,但是,亚伯的永远,是没有尽头的无边的漫长,而艾丝缇的时间,总有一天会因生命消逝而结束。

当卡特琳娜收留自己到灵魂收购所的那天,她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不允许对寄主产生任何特别的情感,或者试图帮助寄主改变生命的规律。“违反了呢?”那时候的亚伯,对谁都是怀疑,只是嘲讽地笑着挑战卡特琳娜。那时候的卡特琳娜,是亚伯迄今为止见到的最具有最高所长应有的威严的卡特琳娜。“你会受到最高的惩戒。”

“亚伯,最近还是一直做同样的梦吗?”艾丝缇突然停下脚步转身仰起脸认真地注视亚伯的眼睛问。

“是啊,但还是毫无头绪呢。”亚伯勉强笑笑,摸摸脑袋,顺手扶了扶架在高鼻梁上那副歌特式的圆眼镜。但是亚伯还是隐瞒了一点,就是梦境中对自己微笑的女子的面容,最近开始变得清晰起来,可以确定,是个美丽可爱的女子,拥有一头刺眼颜色的长发。她唤着自己的名字,那一定就是属于自己的姓名,真正的名字。

亚伯一直坚信,只要寻找到丢失的记忆和名字,就能够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不必再飘荡在这些不属于自己的空间,当一个永远的异类。虽然,不知道属于自己的世界,到底是地狱,还是天堂。

“艾丝缇会遵守约定哦,一直陪着亚伯,直到亚伯实现愿望。”艾丝缇知道,一旦找回自己的名字和记忆,亚伯有权利随时结束他们之间的契约,毕竟,他没有义务永远留在寄主身边,寄主唯一的权利只是向借宿的灵魂收购员提出自己的愿望。但自己所提出的愿望太任性了,艾丝缇知道,亚伯只是太善良,才会答应这样的契约愿望。

亚伯想找回的记忆,或许,是关于他所深爱的人的故事,艾丝缇有点心酸地猜测着。但却无法拒绝这个美丽的诱惑的男人的请求。约定,就是两人,唯一的羁绊,只要契约没有实现,就能够,一直在一起吧。

“如果,我不是天使,而是魔鬼呢?艾丝缇,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永远在一起吗?”阳光的金色光辉撒在亚伯银白色长发上,闪烁着异常刺眼的光芒,宛如天使的光辉,但他苍白不堪的肤色,还有那类似于鬼怪的尖长的耳朵,以及那冰蓝色的瞳孔,就像,堕入地狱的天使。

魔鬼吗,即使是魔鬼,艾丝缇也会跟随你一起到地狱去。艾丝缇没有回答,只是像小时候一样紧紧拉住亚伯黑色外套的衣摆。

“亚伯身上,有很美丽的颜色,像天使一样的颜色。”全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看得见的颜色。

亚伯稍愣了愣,伸手温柔地摸摸艾丝缇红色的脑袋,细薄的没有血色的嘴唇漫开一丝幸福的笑意。那是艾丝缇你赋予我的颜色,因为你是拥有最高贵的红色火焰力量的女孩,或许,你才是我的天使吧,艾丝缇。

“艾丝缇,你确定学校里没有其他寄主吗?”艾丝缇总是拿契约的“永远在一起”强迫亚伯每天早早起床跟她到学校去,亚伯想,若是学校里有其他寄主存在,自己就有充分理由拒绝到学校来了,就可以睡懒觉,还有,在家里把甜品糕点都吃光光。

“没有,我没见过其他灵魂收购者。”艾丝缇肯定地回答,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亚伯这个大懒虫的坏习惯,艾丝缇最清楚不过。但是像亚伯说的,灵魂收购者不一定要跟随寄主身边,只有帮助寄主实现愿望的义务。

“如果被其他人看见我,总是不好的。”凡是与灵魂收购者订立契约的人类,都拥有通灵眼,可以看见所有灵魂收购者。

亚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到不安,是因为那股熟悉的气息吗?从接近学校开始,那种危险的气息变得越发浓重,对自己有这样的杀气和敌意的,恐怕只有一个人吧。但是卡特琳娜会舍得让那家伙到人类社会来追随人类寄主吗?

“啊!亚伯,危险!”艾丝缇深邃的大眼睛突然惊恐地放大,在那黑色如钻的瞳孔里,亚伯清楚看到熟悉的冷峻面孔,还有两个如深渊般黑暗的枪洞。

“唉,卡特琳娜没有告诉过你,不要随便拿枪指着同事吗?托雷士。”亚伯脸色依旧如白纸,但却不是以为害怕,艾丝缇知道,因为亚伯嘴角那抹充满嘲讽挑衅的笑容。

托雷士没有反驳,只是脸上冰冷的表情更加蒙上几层薄冰一般寒酷,两手紧握着的枪并没有放下的意思,依旧准确无误地对准亚伯银白色的脑袋。从卡特琳娜收留亚伯到灵魂收购所开始,托雷士对自己就始终带着敌意,他是卡特琳娜最忠实的守护者,他从亚伯身上嗅出了魔鬼的毁灭的危险气息。

“你违反了收购所的条例。”依旧如此言简意赅,亚伯无奈地摇摇头,褪下刚才嘲讽的笑容,换上无辜纯真的微笑,但这反而更激起托雷士的愤怒。明明是个灾星,是个连上帝都背弃的祸害,却总是假装简单,所以当初所长好心收留他,自己就无数次反对过。

“只能怪卡特琳娜没有说明契约内容的限制。”艾丝缇只能傻傻伫立在两人之间,试图让托雷士把手中的枪放下,万一走火了怎么办,虽然其他人都看不见他,或许,他的枪也不会对人类起作用。

“不要把责任推卸给所长!”是是,差点忘记这个男人是绝对的忠士。或许,一开始同意这样的契约是觉得好玩,也因为梦境中那个一直对自己说要永远在一起的女子。但现在,看着托雷士一脸严肃死灰的表情,亚伯确实有点担心起来。

望向艾丝缇满头雾水的脸,迷雾般的大眼睛,如火燃烧的红色头发,亚伯担心,自己的任意妄为,会不会连累这个可爱的女孩。

“审判吗?”一直都微笑着的,傻傻的,喜欢跟抢糕点的亚伯,此刻变得如此陌生,甚至,冰冷的话语让艾丝缇感到畏惧。那双冰蓝色的瞳孔里放射出不可侵犯的光芒,犹如王者,托雷士终于放下手中的枪,没有回答亚伯的问题,只是用手指轻轻在空气中停留,泛开一圈圈涟漪,最后,空气被拉开一道淡蓝色的光晕裂缝,通往艾丝缇未知的世界。

托雷士一跃进入了通道,亚伯回头对艾丝缇笑笑,又恢复了那个艾丝缇熟悉的亚伯,挥挥手示意艾丝缇回去上课。在亚伯黑色长披风即将完全融入光门的时候,艾丝缇突然紧紧抓住披风的下摆,一起被带入了消失的光门。

第三幕、圣洁之名

“小鬼!这里不是你可以来的地方!”发现尾随进入通道的艾丝缇,托雷士愤怒地斥责。但对上亚伯冰冷的怒视,也只能作罢,反正,一旦进入了,也不可能立刻将她送回原来的世界。

“真是的,让你留在学校乖乖等我的。”亚伯伸出修长的手臂,拉住艾丝缇,用自己的披风为艾丝缇阻挡那些急速穿梭的气流。

“说好的,要永远在一起。”艾丝缇坚定地摇摇头,眼睛微微发红。她不知道,在亚伯的世界里,所谓的审判是怎么样的,但是,她知道,亚伯会接受审判的原因,一定跟自己有关。既然他们是一体的,要永远在一起,无论在人类世界,还是在未知世界,就都必须履行契约。

“哟,欢迎回来啊,亲爱的亚伯·奈特罗德(亚伯:谁会连名带姓地叫自己的亲爱的啊?)。”卡特琳娜那张精致美丽的脸,挂着非常眩目的笑容,但亚伯的笑容却十分僵硬,托雷士只是不自然地抽动着嘴角。艾丝缇生气地想,这个女人为什么唤亚伯作亲爱的呢!

“哟哟,这位可爱的小姐,一定就是你的新寄主——艾丝缇·布兰雪吧?”艾丝缇分明看到卡特琳娜说这句话的时候,深邃而高傲的眼睛里有一种轻蔑的嘲讽。

“尊贵的大人,那些赞美的话就省略吧。我是回来听候审判的,派出您最心爱的守护者亲自捉拿我,不是为了审判吗?”亚伯微笑着说,但话语里的怒气,艾丝缇还是听出来了,然而卡特琳娜却仿佛没有听见般,依旧微笑着打量艾丝缇。

亚伯,难道你至今不明白我为你取的这个名字的含义吗?你以为,自己还是拥有纯白羽翼的天使吗?我们,都只是一群被上帝遗弃的无处归回的漂流灵魂,灵魂收购者,正是最初被灵魂收购所所收购的灵魂。流离在黑暗中的,早已迷失天堂方向,却又无法抵达地狱的幽灵,一批被所有人丢弃的流浪者。

传说,只要找回自己真正的名字,想起那个记忆中最重要的人,灵魂就能够回归最初的乐园,找到属于自己的家园。脱离这种徘徊的命运。

但是,亚伯,经历了几千年的寻觅,不断满足贪婪的人类的欲望和要求,最终,你真的寻找得到吗?真实的姓名,还有那些或许悲伤痛苦的记忆。

“或许,她是你的奇迹,但是,你会为此付出最惨痛的代价。”卡特琳娜收敛笑容,艾丝缇担忧地将视线转移到亚伯的脸上,卡特琳娜似乎知道了一些亚伯寻找千年的秘密。这个女人,果然不简单啊,艾丝缇不禁担忧起来,如果亚伯不惜代价地去探究那些被封印的记忆,会失去什么呢?又会遭遇怎么样的审判呢?

“我愿意付出所有去换回记忆和姓名。”沉寂许久,亚伯坚定地一字一句从嘴唇中间挤出。“但是!不可以让艾丝缇受到伤害。”

“亚伯,你觉得自己有资格决定最高审判吗?”卡特琳娜冷冷地回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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