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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亚伯没有回答,只是那双冰蓝色瞳孔里突然多了许多忧伤,甚至,企求。艾丝缇所知道的亚伯,虽然经常丢三落四,虽然喜欢睡懒觉,但他高贵的尊严,总未如此卑微地去企求任何人。

卡特琳娜走向自己的宝座,挥起权杖,红色的烟雾渐渐缠绕盘旋上升到亚伯和艾丝缇的上方,中间的烟雾纷纷向四周收缩,一道白色的光束从天而降,仿佛天国的召唤。

一瞬间,当亚伯紧紧抱住自己随光束上升的时候,艾丝缇以为,自己看到了拥有圣洁白色翅膀的天使,仿佛,他们即将到达天堂。

“大人,属下,不明白。”

“亲爱的托雷士,亚伯的记忆,只有艾丝缇能够唤醒,但是,上帝不会让背叛者得到幸福。选择得到记忆,或许,就必须失去现实。”但是,那令亚伯执着如此漫长时光的记忆,是时候应该归还给他了。也许,他真的已经厌倦了这漫无止境的空白的流浪生活。

“托雷士。”

“是。”

“感谢你,一直守护在此。或许是我太私自,想把唯一的弟弟留在身边,却未曾考虑他是否愿意。”卡特琳娜慢慢闭上疲惫的眼睛,美丽的容貌宛如黑暗里静静绽放的白色莲花。第一眼发现飘游在徘徊空间的亚伯,卡特琳娜就认出他了,自己唯一的弟弟,同样,被上帝驱逐的孩子。

“亚伯,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对吧?”艾丝缇紧紧拽住亚伯黑色披风,抬起眼睛颤抖着问。

从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恐惧,害怕自己无法留住亚伯的恐惧。即使,亚伯总是倚靠在窗台上,望着那轮渲染地猩红的月亮感叹着要寻找梦境中那个重要的女子,艾丝缇也没有那么深刻的失去感。

“艾丝缇,当我找到真正的名字之后,请你记得那个名字,好吗?”即使,全世界只有你记得,也足够了。亚伯突然觉得,最重要的,不再是那丢失的记忆和姓名,而是艾丝缇。也许卡特琳娜说得有道理,现实比过去,更宝贵。

可是,自己已经疲惫了,不断游离失所徘徊的时光。只想找到一个能够安睡的地方,长长地睡上一觉,即使那里是地狱的尽头。

白色光束消失了,融会到眼前整片的白色世界里,天堂,原来真的不允许一丝的轻尘污染。

“亚伯亚伯,快看,那个人,长得跟你好像!”艾丝缇突然大声喊叫起来,激动不已地举起颤抖的手指向不远处。

亚伯带着艾丝缇小心翼翼地靠近,越靠近越感觉全身冰冷,步伐开始沉重,亚伯脑海里快速地闪过一些似曾相识的画面。天堂里,极冰极寒的玉潭。“玉潭吗?”亚伯自言自语地重复着。

那把牢牢锁住记忆的锁,仿佛正在摇晃着,即将崩坏。

“不要执着了,跟父亲认错吧。”非常熟悉的声音,只是,听起来更加温柔亲切。

啊,艾丝缇差点喊出声音,幸好亚伯及时伸手捂住她的嘴巴。虽然背对着他们,但从那头金黄色的卷发,还有声音,亚伯跟艾丝缇都能够肯定,说话的人就是卡特琳娜。

“夏娃呢?”艾丝缇再次惊讶不已,被铁索束缚在玉潭中央的男人抬起脸庞,一头银白色长发垂落在肩膀上,苍白俊美的脸因痛苦而有些扭曲。

“在炎炉。”女人的语调带着悲伤,低声地回答。男子却痛苦地紧簇起眉毛,压抑着哭泣,艾丝缇的心脏剧烈地疼痛起来。是因为,他长得跟亚伯太像的关系吗?抑或,他,根本就是亚伯。

“亚当,我亲爱的弟弟,今夜我会帮你救出夏娃,帮助你们逃离天堂。但是,从此你们就必须负上背弃者的罪名,永远坠落。”女人的声音在空气中回旋着,不断在亚伯脑海中重复着,仿佛从遥远的时空传递而来,而非眼前所亲耳听见。

卡特琳娜,第一个被上帝驱逐的人,自己的亲姐姐,她本该拥有最高贵的名字,却被封印了,注定永世坠落在无人能够抵达的地方独自漂流。

自己真正的名字,上帝赋予的属于人类之祖的名字——亚当。

“艾丝缇,艾丝缇,我想来了,我真正的名字,是……”亚伯混沌的脑海中,不断冲击而来的碎片般的记忆,凌乱不堪,但亚伯只想尽快把自己的名字告诉艾丝缇。却被一声男子的声音打破。

“夏娃!夏娃快跑,快离开这里!”艾丝缇望着那个冲自己大喊的男子,被束缚在玉潭中的男子。还有,卡特琳娜那张从惊讶变成恐惧的脸。

“夏娃?”艾丝缇是夏娃灵魂轮回转世?自己一直寻找的记忆的契机,原来就是最后的寄主——艾丝缇。卡特琳娜,我最亲爱的姐姐,她一定从开始就知道了一切。若自己必须受到审判,姐姐她,一定也会受到更严酷的裁决。最后,还是连累了重要的亲人啊。

第四幕、烙印

“艾丝缇!把手给我!”亚当的喊声惊动了天堂守护者,卡特琳娜的白色光束再次打通了天道,亚伯紧紧牵住艾丝缇放到自己手掌中的手,一起跃入那道白光中。

“亚当,我可以这样叫你吗?”艾丝缇黑色如夜的眼睛里,少了一份天真,却多了几分深情,难道在打开自己的记忆封印同时,艾丝缇关于夏娃的记忆也随之复苏了吗?

“当然,我说过的,这个名字,只有艾丝缇知道,所以,请你好好记得。”无论是亚伯,还是亚当,都无法实现两人的誓言,这一件事,亚伯知道,没有资格请求夏娃的原谅。

再次回到灵魂收购所,亚伯才知道,原来没有卡特琳娜那恶作剧得逞的笑声,没有托雷士严肃过头的冷眼,灵魂收购所比地狱还要冰冷荒芜。

“亚当,姐姐呢?”艾丝缇果然恢复了夏娃的记忆,那自己,是否应该唤她一声夏娃呢?相隔了几千年的爱人,被命运剥夺了记忆和真实名字的恋人,这一次,上帝又将给予我们什么惩罚呢。

“或许,到了另外的世界吧。不用担心,托雷士会好好陪伴她的。”对于叛徒,父亲从不会轻易饶恕吧。亚伯轻轻笑着,但夏娃是人类,拥有艾丝缇的身份和记忆,只要回到人类世界,就能够逃过裁决。

“亚当,我们还可以回去吗?”艾丝缇有点担心家里的爸爸妈妈,虽然恢复了夏娃的记忆,但是,艾丝缇的记忆也同时存在着,那些一起欢笑的朋友,那些疼爱自己的亲人。

“放心吧,这一次,我会好好守护你的。”

“但是,亚当你会受到什么惩罚?”艾丝缇知道,自己不能自私地丢下亚伯,独自回到人类世界。几千年前,自己丢下亚当,进入轮回转世,成为人类,感受温暖和爱。亚当却一直孤独地徘徊在黑暗中,没有名字,没有记忆,没有爱。

命运的齿轮,曾经深刻烙印的痕迹并没有磨灭。至少,上帝一直记得我们所犯下的叛离和罪孽。

卡特琳娜他们消失了,或许完全烟消云散,连流浪的灵魂都没有了。自己的时光,也已所剩无几,亚伯能够感受到,时间一点一滴宛如无法停止流淌的沙漏,很快,就会完全流失,没有机会再次循环。

曾经,那么渴望结束这漫长的黑暗旅程,得到一个沉睡的长眠。现在,却变得不舍,因为艾丝缇乌黑的眼睛里,已经满是泪水。

“亚当!为什么会这样?我们说好,要永远在一起,要一起回到人类社会的!我要帮你改掉睡懒觉的坏习惯,我要给你做很多很多好吃的糕点的!”艾丝缇分不清眼前渐渐模糊起来的亚伯的身影,是因为自己满眼的泪水,还是亚伯的身体正在消失。

艾丝缇慌忙地伸手想要抱住亚伯的身体,却抓不住任何东西,甚至那银白地透明的长发,只有亚伯干净的脸上安静的笑容依旧深深地刺痛艾丝缇的心。

亚伯纤长的手指,在空气中点出一道亮光,随即泛开,打开了通往人类世界的光门。“记得,我的名字,还有,要幸福,艾丝缇。”亚伯没有再次唤出那个记忆中最重要的名字,夏娃,而是唤她艾丝缇,让她带着自己几千年的爱,回到属于她的世界。是的,她除了是自己最爱的夏娃,还是很多人疼爱珍视的艾丝缇。

而自己,由始至终,都是亚当,背弃上帝的叛徒。这个禁忌之名,不可告于世人,却希望刻印在艾丝缇的心中。至少,那个遥远而温暖的世界里,就会有一个人在思念自己。

通往人类世界的光门消失了,灵魂收购所里,只剩黑暗,自己接近透明的身体,应该是这个孤单寂寞的收购所里,最后的,声音和物体吧。亚伯慢慢靠近卡特琳娜姐姐曾经坐过的位置,就让自己,在或许还保留有亲人气息的座位上,安静地,永远沉睡吧。

“艾丝缇,艾丝缇,真是的,最近变得爱赖床了呢。”妈妈在房间门口念叨起来,艾丝缇努力挣开眼睛,习惯地起身走到衣柜旁,打开衣柜,空荡荡的飘散微微香气的小空间里,再没有一个比自己还喜欢赖床的亚伯,等待自己叫醒。

“早安,我亲爱的亚当。”艾丝缇伸伸懒腰,窗外的阳光开始变得炎热起来,或许,夏天即将来临了吧。最近,学校的功课太多了,那么久没去探望他,没给他带好吃的糕点去,那家伙一定要生气了吧。

艾丝缇带着亲手做的糕点,来到一片肃穆的墓地。因为是周末,前来扫墓的人零散分布在各区,倒比平时多了些。

“姐姐,这个人喜欢吃糕点吗?”一个满头银发的小男孩,在阳光下奔跑着,停在艾丝缇身旁,睁大冰蓝的眼睛,好奇地歪着头询问。

“是啊,总是抢姐姐的糕点吃呢。”艾丝缇先是一愣,随即伸手摸摸那个银白色的小脑袋,有温暖的熟悉的气息。

“但是,他为什么没有名字呢?”小男孩好奇地用小手指着那空白的墓碑。

艾丝缇笑笑,没有回答,小男孩的母亲带着抱歉的笑容,牵起他小小的手,离开。

艾丝缇,那是只有你知道的名字,所以,请你好好记得。

亚当,或者,我也会偶尔唤他大懒虫,那个只烙印在我心中的名字。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知道的唯一的名字。

[祈愿少女]

优姬撑着歪斜的脑袋,努力逼迫自己昏昏欲睡的眼皮不要覆盖下来。眼角微微斜视过去,零那小子,竟然光明正大呼呼大睡!真后悔,不该答应跟他一起接受那种辛苦的夜间打工。养父是黑主学院的理事长,优姬的成绩却总是不争气地亮红灯,让养父丢脸,奇怪的是,为什么上课都用睡觉打发的零,成绩却那么优秀。

“优姬,还好吧?昨晚,似乎又很晚才回宿舍吧。”身边的沙赖发现了精神萎靡的优姬,满脸担忧地凑过来,在优姬耳边低声询问。跟优姬住在一间宿舍的若叶沙赖,像所有普通的高中少女一样,天真善良,充满梦想,是优姬最知心的朋友,也是最羡慕的对象。

“锥生同学又睡着了呢,总是很苍白的脸色。”因为沙赖的话,优姬转过脸认真打量起熟睡的零。一起长大的零,对优姬来说,像兄弟,又像青梅竹马的伙伴。掐指算算,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也有十年左右,可是,自己对于零的身世,零心里的想法,却还是无法琢磨得透。本来就纤瘦的零,脸色也过于苍白,或许,偶尔也要带他去品尝最新推出的甜品吧!优姬在心里计划着,放学就带零去逛逛,吃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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