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去,水溶都会心如刀绞,痛苦万分,想着那晚在宫里,黛玉那绝世的容颜,高傲的神情,在那群嫔妃、命妇中间,如同鹤立鸡群,清新飘逸。那高超的琴艺,更是人间少有。
那微微含羞带笑的脸,那双柔弱无骨的小手,那回头看着自己的神情,都仿如昨天。水溶此时方知道,失去的人儿再也回不来了。此时才明白,原来她在自己的心里是多么地重要!
水溶除了每日到黛玉的坟前去一趟,其他的时间都闷在书房里以酒浇愁。府里上下都没人敢去劝劝他,李侧妃不禁也着了急。只是连日来的大事,忙得她也分不开身子。这一日早起,她忽觉头晕、恶心,以为自己得了病,就让人去请太医来看看。
太医诊过脉,忙笑道:“夫人大喜了,这不是病,而是喜脉,老臣恭喜了。”李侧妃大喜,忙让人打过赏,自己歇息了一会,就让杏儿去见王妃。
她想着,现在水溶虽然为黛玉神不守舍,但是听了这个信儿怕是就好了,也就把黛玉忘了。只是她自己不去见水溶,却让王妃去见,自是有一番心思在里头。
想那王妃当日受了杜鹃花的祸害,虽保住了一条命,身子却是越发的弱了。虽然她口口声声地不让查下去,但难保心里不恨黛玉,让她去最是合适。看着王爷成日茶饭不思地,王妃心里怕也是窝着一股火吧!
怎么说,王妃也是一府的当家主母,这样的事,如果水溶听后高兴,自然就会来看她,若是水溶还是悲伤,要怪也会怪在王妃头上,自己可是孕妇一个,谁也不敢把她怎么样!
打定主意之后,李侧妃就让杏儿去回禀王妃。
王妃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下一惊,面上却显得很高兴,笑着对杏儿说道:“王爷这么多年来,也没有个子嗣,听了一定会高兴的。你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只管好生保养着,缺什么,就到我这儿要。”又让红菱包了一些大补的东西,和杏儿一块送过去。
等杏儿走后,王妃的脸渐渐地沉了下来:没想到府里这么多姬妾,竟让她捷足蹬了先,要是她生下儿子来,这府里不就她最大了?自己一个病秧子,还有几年活头?可怜了那林庶妃,好好的,竟没了,自己怎么也不会相信她安了害人的心!
北静王府近来喜事连连,先是侧妃有孕,再是皇上亲赐水溶“尚方宝剑”,命他到扬州一趟。当然,这下扬州的事,自然是极为机密的。
李侧妃本以为水溶听了自己有孕的事后会欣喜万分,哪知道水溶只淡淡地表示知道了,连自己的院子也没来,就再也忍不住,亲自扶着杏儿来找水溶。
几天不见,水溶憔悴了很多,李侧妃看着也心疼,想到又是因为思念那林庶妃引起的,心中就恨恨不平。面上却是笑嘻嘻的,上前行过礼,就柔声劝道:“爷,才几天不见,您又清瘦了不少,您是府里的主心骨,可不能垮下去啊。看在小世子的份上,一定要保重啊。”
李侧妃的一番话说得楚楚动听,水溶却觉得刺耳。上次她送黛玉花,水溶直觉并没那么简单,无奈一点根据都没有。黛玉被大火烧死,水溶也觉不会那么巧,自己才离开没有一个时辰,黛玉怎么会睡得那么死,就连大火烧起来都不知道?
想到黛玉活生生地被烧死,水溶的一双眼睛冒出了火,双手紧紧地攥着。见李侧妃依然巧笑嫣然地站在一边,就压下了火,淡淡地说道:“本王这些日子正准备皇上交代的差使,不能到你那里去。你既已有了身孕,就该好好歇着才是,不要到处乱跑。至于‘小世子’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王妃生的孩子才是世子。”
李侧妃听见这话,心里不快,可又不敢说什么,见水溶面上淡淡的,只好说道:“妾身会记住王爷的话的,以后不到处乱走就是了。”
“嗯”,水溶应了一声,又道:“要是觉得身子撑不住,可以让王侧妃、齐庶妃帮着料理家事。”李侧妃忙接道:“不用了,妾身操持的过来的,不行还有杏儿帮着呢。”
水溶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杏儿只不过是个丫头,怎么能让她管理府里的事?”
李侧妃见水溶面色不豫,忙道:“是妾身疏忽了,既这样,就让两位妹妹一起帮着料理吧。”见水溶无话,就告退了。
水溶站起身子,揉了揉太阳穴,信步走了出去。不觉又来到黛玉的坟前,水溶苦笑了一下。看着旁边有一株开得正盛的桃花,就抬手掐了一枝,插在黛玉的坟上,后退一步,端详了一下,两行清泪不觉流下来。
水溶哽咽着道:“玉儿,原谅我这么叫你。其实在我的心里,一直都喊你玉儿的,只是我从来都没叫出口!这些日子你在那边好吗?你不知道,你的这一别,让我真是痛不欲生啊。其实我早就爱上了你,也许连我自己都没有觉察到。”
水溶悲伤不能自抑,说不下去了,顿了顿,又说道:“玉儿,那次我在街上买了一支发钗、一对耳环,本想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你。你不知道的,我从来都没给女人送过东西。”
水溶傻笑了一下,接着说道:“可是我却听到了那些流言,嫉妒、愤恨,使我昏了脑袋,才会想到那一出,用宝玉来试探你,连给你分辨的机会都没有。我真是世界上最傻的傻瓜!”
水溶用手拼命地捶着自己,悔恨不已。半天,方才停下来,又对着黛玉的坟说道:“玉儿,我过些日子就要到扬州去了。你不是以前在那生活过一段时间吗?那儿有你和父亲、母亲生活的足迹,你想去看看吗?如果你在天有灵,就到我的梦里说一声,好吗?”水溶说到这儿,已是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