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掩着嘴儿没有笑出声来:还和自己吹嘘着,在死人堆了睡过觉呢,就这点子力道就受不了了。不过自己刚才用上的劲儿确实不小呢,是不是真的给他搓破了呢。
想至此,不由低头细细地看起来,这才发现他的背上,纵横交错的都是蜈蚣一样的疤痕,黛玉不由吸了一口凉气,天哪,这都是怎么弄上的?
水溶似乎觉察到黛玉的表情了,淡淡地问了一句:“是不是很吓人啊?”
黛玉久久地说不出话来,只站在那儿,满眼都是触目惊心的伤疤。良久,才轻声问道:“这都是怎么弄得啊?”
水溶把衣服往上拉了拉,盖住了那些丑陋的伤痕,方才说道:“很久了,还是以往我出征的时候,被敌人砍的。”
水溶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语调异乎寻常的轻淡:“随父王出征的那次,年纪还小,没有迎敌的经验,背后被人砍了一刀,倒是没有伤及性命。父王战死之后,我又被皇上两次派往边疆,背上、前胸也就落下了大小的疤痕。”
黛玉伸出手,轻轻地触了下那些疤痕,问道:“还疼吗?”水溶摇摇头:“早就不疼了。”
黛玉的一滴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来,滴在水溶的背上,水溶的身子轻颤了下,转过脸,看到黛玉已是满脸泪痕,忙一把搂过黛玉,下巴轻柔地摩挲着黛玉的发际,沙哑着声儿说道:“你怕吗?”
黛玉依偎在他的怀里,只觉得心从未有过的踏实,这个怀抱好温暖!两个人就这样依偎着,良久都没有说话。
桌上的红烛爆了下,黛玉才惊觉过来,忙欲起身,水溶箍紧了手臂,黛玉急道:“你还没穿衣服呢,水都凉了,我再给你擦擦吧。”
见黛玉黛眉高挑,一脸急躁的模样,水溶笑了笑松开了手,由着黛玉在他身上擦洗。
黛玉细细地给他擦着,指腹轻柔地在他背上划过,柔声儿说道:“这些伤疤就是你保卫社稷的历史,如今看来,一点儿都不狰狞了。”
水溶心里一喜,接过话道:“若是看得久了,怕是就更顺眼了呢。”气得黛玉作势要拿手巾捂着他的嘴。
两个人笑了一阵子,水溶又说道:“玉儿,今晚上你还是别睡厨房了,那儿地上潮湿,你看,我才睡了一晚,就病成这个样子了,你再病了,可怎么是好啊?”
黛玉踟蹰了一阵,脚尖儿跐着地,手把玩着衣带,眼睛也不敢看向水溶,低低地说道:“只是这屋里有你,若是我不去那儿睡,又该到哪儿睡呢?”
水溶这几天眼睛都长在黛玉身上,他算是看出来了,每当黛玉害羞,不知所措时,就是眼前这幅模样。
看着黛玉这个样子,水溶心里狂喜,这是不是意味着黛玉已经接受他了?只是他也不敢冒进,生怕吓走了佳人,思索再三,方才说道:“这屋里不是还有一张床吗?今晚上你就睡这儿好吗?”
见黛玉吃惊地看着他,他忙向黛玉保证:“你放心,我一个病人,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看看我现在这幅有气无力的样子,能干什么?我只是长夜漫漫,想和你说说话儿。”
黛玉望着水溶一幅可怜兮兮的样子,终不忍拒绝,只是说道:“你说的,我们只是说说话儿的。”见水溶信誓旦旦的,黛玉方放了心。从柜里拿出一床棉被铺了,就和衣躺在了帘子后头的床上。
长夜寂静,两个人絮絮地说着话儿,大部分还是水溶在说,他一会儿给黛玉讲他小时候儿,多么调皮,惹得母妃天天担忧地跟着他。一会儿又讲他在战场上如何英勇杀敌,身上被敌人砍了两刀,依然带领着士兵们冲锋陷阵。
听得黛玉一时咬着被角“嗤嗤”笑个不住,一时又心悬起来。不知不觉,鸡叫声传来,水溶忙翻了个身子,说道:“玉儿,赶紧睡吧,时候不早了。”
黛玉听得一点儿困意也没有,听闻此言,才知道天儿真的很晚了,于是也就答应一声,躺在那儿默默地想着心事。
以往黛玉总是心血不足,出来住着之后,夜里更是睡不好,一夜也就顶多能睡两个更次。今夜,听水溶讲事儿过了困头,躺在那儿想了一会,想着水溶也是无父无母,和自己一样,只不过有一个王爷的位子放在那儿罢了。
想着两个人命运倒是相似,又阴差阳错地碰在了一起,不知道这是不是人家常说的缘分呢。黛玉一会儿想着这,一会儿想着那,又听水溶气息均匀的,似乎睡得正香,黛玉的心只觉满满的,一种从未有过的温馨油然而生。
一夜好眠,第二日,天大亮了,黛玉才醒来,急忙起身挽了头发,挑了帘子出来,却见水溶正半躺在床上,黑晶晶的眸子望着自己。
黛玉敛了眉,轻声问道:“你早醒了了吗?”
水溶看着她笑了笑:“平日里早起惯了,想睡个懒觉也不成。昨夜里睡得倒还好。”
黛玉走到门前开了门,一会儿紫鹃进来,打了洗脸水,黛玉洗漱了。见水溶仍瞪着眼盯着自己看,就娇嗔道:“你总是这么看着我作甚么?又不是没见过女人。”
水溶望着黛玉含羞带笑的样子,眼里涌上了一股柔情,黛玉在他的注视下只好低了头,水溶方说道:“我喜欢看你,总是看不够。”
黛玉听他那样说,更加不敢抬头了,手绞着手巾道:“你这个人,病了嘴还这么滑,真不知道好的时候,能说出什么话来?”
水溶笑着接道:“那你就等着吧,若是我好了,说不定一天到晚说上一车子的甜蜜话,让你听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