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姑正在议事厅旁边的小屋子里看账本子,闻言一挑眉,看看黛玉道:“丫头,你且歇着便是了,府里又不缺你这个人手。你这身子骨,别怪我说话不好听,看你的举止便知是个大家闺秀,一双小手水葱似的,这府里下人的活岂是你能干的。所以,你还是好好歇几天再说,我听小蛮说你夜里似乎还有些咳嗽的,等养好了不迟!”说着仍低头理帐。
黛玉微微一笑心有不安:“紫姑,话是这么说,承王爷救了一命,一直无以为报,现在反倒成了个闲人,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说着水眸四处逡巡,却被房内绣架上的一副绣品勾住了视线,不觉轻轻地凑近前,仔细地端详着。一副三尺见方的松鹤延年图,已完成了大半,只剩下最后几片云护和一只仙鹤了。
针法娴熟细密,配色均匀鲜亮,不觉赞叹道:“这可是紫姑绣的?”
紫姑不答,放下手中的账本子,见黛玉犹盯着绣架,半晌心内忽地一转,倏尔一笑道:“也罢,我看丫头这双手,想必也是会绣的罢,不如你替我把这副图绣完如何?”
黛玉看着那副图喜爱不已,闻言不自觉地回首笑道:“没问题,只要紫姑不嫌弃我手笨便好!”紫姑爽朗一笑:“那便说定了!这算是我派给你的差使罢!”
之后的几天内,黛玉便在房中用心地绣着剩下的部分,看得出来,紫姑的绣艺也算是精湛的了,黛玉自小便由贾敏亲自教授了刺绣之工。姑苏的绣品闻名于世,不管是大家闺秀,小家碧玉,还是贫寒人家的女子,这刺绣均是闺中女儿必会的。而且贾敏自创的针法,绣出来的东西更是精致非常。
午后的清苑内静悄悄地,阳光透窗,明晃晃地射进来,照在正在刺绣的黛玉身上,氤氲出一圈淡淡的光晕,越发显得她身材袅娜,我见犹怜。黛玉伏在绣架上,认真地绣着那幅松鹤延年,绣完最后一针,咬断了线头。
端详着绣好的成品,脸上溢出满意的微笑,纤指轻抚绣面,想了想,复又添了几句松鹤延年的贺辞,这样整副图看上去更觉丰满大气。
旁边小蛮由衷地赞叹道:“潇湘姑娘,你绣得可真好!”黛玉嫣然一笑:“小蛮说笑了,我这点技巧岂能拿得出手去!”
二人正说笑,见紫姑款款而来,黛玉忙起身让座,小蛮忙去备茶。
紫姑明眸一闪,目光落到那幅图上,脸上立时欣喜不已,自己果然没看错,潇湘果然是个巧的。遂款款走近前来,端详着绣屏,不觉赞不绝口,黛玉在一旁笑而不语。
看到黛玉的针法,紫姑不觉心生疑惑,打量着黛玉问道:“丫头,这种针法你从哪学来的,平时可不多见的?”
黛玉微微一笑,谦虚道:“和奶娘学的,她以前是姑苏有名的绣娘,所以便和她学了点,学艺不精,倒让紫姑姐笑话了!”黛玉此话倒是实情,王嬷嬷确实是姑苏的绣娘,而贾敏亦将此针法教了与她,黛玉不想说出母亲的名字,所以全借了王嬷嬷的名而已。
紫姑闻言,犹有疑惑,但见黛玉所言不象有假,想了想,只得罢了,随即命人拿去装裱。
黛玉笑问道:“紫姑,这副绣品似是祝寿之作,不知我猜得对否?”
紫姑笑着点头:“丫头果然聪慧,你说得没错,过几日便是太后的寿辰了,每年北静王府太后会点名要我绣副图给她,权当是王爷的寿礼了,这么多年了,一直不忘呢!”
“哦,”黛玉微微有些惊愕,紫姑欣慰一笑,似是解释道:“我是淑妃娘娘身边的侍女,绣工上比别人强些,以前在宫中时,太后便喜欢,后来出了宫还是一直惦记着。不过每年便捡着老人家喜欢的绣一副,太后喜欢江南的精致绣品,这些年不曾改变过!”
说着目光幽幽,颇为感慨。黛玉更觉好奇不由问道:“那紫姑为何出宫呢?”
紫姑回过神来,笑容一敛叹道:“淑妃娘娘临终前,向皇上提出的请求,准许我出宫的,可我不忘娘娘恩德,故求了皇上在王府中侍候王爷和公主,当时淑妃娘娘去世时,王爷只有十四岁,公主才有七岁。”
黛玉心中一叹,又是一个忠心为主的,见紫姑感慨,黛玉默然不语。
半晌,紫姑一闪明眸闪着异彩:“其实当年宫中绣工最绝最好的是敏姑姑,她是太后的侍女,只可惜后来出宫了!”
娘亲?黛玉心里一震,水眸闪了闪,听着母亲的名字从紫姑嘴中说出来,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紫姑根本不知道,她所说的敏姑姑的女儿,此刻便在她的面前。
清晨微寒,一层薄雾笼罩,见水溶欲上朝,紫姑笑吟吟地近前,水溶似不经意地道:“潇湘姑娘这几日在府里情形如何?”
紫姑笑着瞅了他一眼:“还好,就是未免太客气了点!”
水溶漱了漱口不置一辞,紫姑便道:“王爷,太后的寿礼已经备好了,何时送进宫里,王爷倒是上心着点,要知道你可是太后的皇孙呐!”
水溶睨了她一眼道:“和往年一样便是了,皇奶奶啥也不缺,还是你亲自送过去罢!”
紫姑点头,倏尔轻笑道:“今年的是一架松鹤延年的绣屏,我每日里太忙,最后一点是潇湘帮着完成的,王爷不亲自过过目?”
水溶有些诧异地瞅了紫姑一眼,一面脚下不停,扔下一句话:“紫姑办事本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秋风带动起那一袭雪白的披风,翩然若飞,那一身的霸气肆意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