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绷着的心猛地一松,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在水溶面前,她心里有丝紧张不安,水溶慵懒中带着随意的目光,却让她感觉到一股凌厉和无形的压力。
自己深处闺阁,每日里所见的男子不过是宝玉而已,这水溶与宝玉截然不同,浑身张扬起一股霸气,举止咄咄逼人,似乎不经意间便令人心生畏怵。
心内存着一丝侥幸,但愿他不会识破自己用的是假名字。一念至此,心底涌起一丝苦涩,荣府被抄,自己作为荣府的亲戚,或许是条漏网之鱼,如果告诉了水溶自己的实情,那会不会连自己也要被牵涉?她不是怕死,她只是惦记着老太太,惦记着宝玉,还有紫鹃,雪雁,不知她们怎么样了?她只想知道她们是否安好。
水溶出来,迎面却见紫姑苒苒而来,一见他笑不丝地道:“王爷,你怎么亲自过来了?”水溶俊眉一挑,唇畔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紫姑觑了觑黛玉的房间,叹道:“听这丫头讲,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因为父母祈福,故在寺里清修,竟是可怜得很!”
水溶长眸一闪道:“问她有何打算,可愿意在府中暂居,有什么需要,你看着办就是了!”紫姑答应着,水溶一挥袍袖,转身离去。
紫姑瞅着水溶的身影,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王爷何时对府中的这些琐事关心过,没想到竟对救回来的这个女子破了例,这可是破天荒头一次呢!
明眸内溢起一抹笑意,转身进了屋,觑了觑黛玉的脸色:“丫头的脸色好多了呢!”
黛玉忙起了身:“多谢紫姑昨夜照拂!”紫姑忙道:“你身子弱,再养两日起来不迟!”黛玉笑笑,紫姑款款坐了下来:“听你说是在寺里静修,不知如今你有何打算,身子好了还要回去?”
黛玉微微迟疑了一下,自己此时身处北静王府,而北静王曾与宝玉相交甚厚,或许能从这里打听到荣府的下落,想到此不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本想着可以诚心静修的,只是亲戚家出了点事,吃了官司,现在不知情形如何!我一介女流,只能干着急却有心无力!”说着水眸黯然,覆上了一层淡淡的清愁,翘起的嘴角,亦有了些苍白和无奈。
紫姑便趁机道:“方才王爷可是发话了,既然你孤身一人,依我看不如先在府里安顿下来再做打算!”黛玉的身世令紫姑起了恻隐之心,何况方才水溶也发了话,她便索性自做主张出言挽留。
说心里话,这丫头看上去虽是满身清愁,我见犹怜,但眉宇间却是掩不住一丝灵动,言语间有股子清泠和冷冽,能感觉出内心可不象外表看去那么柔弱,紫姑委实很喜欢。
紫姑此举正中黛玉下怀,心里一松,遂清浅一笑:“如此,多谢紫姑了!”紫姑朗然一笑,明媚的脸上仿佛洒满了阳光一般:“不必客气,你该谢王爷才是!”
一句话说得黛玉微微一笑,紫姑复热心地道:“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看你这小身子骨单弱的,委实让人怜爱!先把身子养好了再说,你就放心地住下来罢,这样我也多个说话的伴。”
紫姑的热络倒与凤姐有着几分相似,不同的是,凤姐的热情里,终带着几分贾母的情面和势利,但紫姑似乎便真诚简单了许多,纯粹是发自内心的欣赏和喜爱。
黛玉心里不觉滕起一股久违的温暖,不觉轻轻地向紫姑笑了笑。笑靥如花,腮边的梨涡浅浅,虽淡但却足以牵动人的视线,紫姑一时倒被黛玉的笑花了眼。微微一怔后笑道:“丫头,你真该常笑笑,你的笑容真的很动人!”黛玉闻言,却蓦地笑容一滞。
黛玉的神情落在紫姑的眼里,她虽不知黛玉曾遭遇了什么,可这样的身世,恰如浮萍柳絮,随风飘零,足以让一个弱女子自怜自叹。于是佯做不知,一面唤进一个小丫鬟,向黛玉笑道:“这是小蛮,以后你就侍候潇湘姑娘罢!”
黛玉见其不过十一二岁,倒是简便俏丽,圆圆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看着甚是机灵,再次谢过紫姑。紫姑一摆手,随后又仔细地嘱咐了几句,方款款离去。
小蛮向黛玉笑了笑,想不到王爷救回来的女子竟然如此清丽脱俗,象个仙女一般,不由不加掩饰般看着黛玉。
见小蛮神情直率,脸上尚未脱去稚气,黛玉不觉想到了当初的雪雁,不觉心里一柔,笑道:“小蛮多大了?”小蛮眨眨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甜脆地回道:“十二岁了!”
黛玉不由点点头,一面慢慢地与小蛮说着话,小蛮活泼机灵,黛玉不由想到了紫鹃和雪雁,一时心里复又一沉。自己从山上摔下来,她们只怕以为自己不在人世了呢,心里不定多伤心呢。
或许自己该求了王爷去将她们俩再接过来?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黛玉未免又有些犹豫,荣府被抄,要是万一被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自己能不能脱身尚在其次,届时二人岂不会受到连累?
散花寺离京城遥远,想必庵主是会收留她们的罢,佛门之地,心当存慈悲,何况当时荣府又安排妥了的,一年是没有问题的。
想到此,心里酸涩无比。
自那日见过水溶一面后,黛玉便再也没见过他。听小蛮讲似乎水溶每日里要处理很多朝中的事务,黛玉虽有些着急便也不敢造次,只得耐心地等待着合适的时机。
自己每日里无甚事可做,闲着无聊,而府中人等行事肃然,各司其职,黛玉倒觉着过意不去,便主动地求了紫姑想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