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问世上多少嗟叹(一上)
原来罗邪和黑塔两个人离开了茶馆之后,便在街上晃荡了一会儿。也许是看着他们没怎么见过世面,东看一眼西看一眼,一副刚到这里来的异国人的样子,便有一些心怀歹意的人便瞧上了他们,想要趁着说话的空当顺走两人的钱袋子。结果自然是没有得逞,反倒是被发觉了,那些歹人还以为罗邪王子二人好欺负,当着面不承认,还动了手脚,结果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张小菇听后哭笑不得,问了问罗邪,他看起来好像乐在其中,还大喊着要等官府来把这些人抓紧牢里去。
周围的人群也乐得看热闹,张小菇无奈,这样一闹,这一晚上也就只有去一趟官府衙门了。衙门此时已经没有什么人,因为是晚上的缘故,巡街的衙役是刚刚换班来的,夜市中也有巡查的,听到这里的纷乱也跑了过来,呵斥了几声,便要问情况。张小菇走上前去,给他们看了自己的身份木牌,笑眯眯解释道:“几位差爷,我是织造局的副管事,这两位是罗余国来的贵客,方才发生的事情,各位乡亲父老已经看得很清楚了,不用小女子多说吧?”
班头看了一眼张小菇,嘟囔道:“织造局就了不起么?”声音有些小,张小菇就当没听见,其实却也确实如此,织造局的人大多能弄到挺多的油水,让其他衙门的人羡慕不已,不过那地方男人想进去,可是有些难。而且织造局平时和官府也没有隶属关系,大家各干各的,只是因为一些生意上的事情需要经过官府来处理的时候,才会打一个招呼,因为织造局是个大金主,官府要修建堤坝,兴建水利之类的需要借钱的时候,总是要求到织造局去,因此官府衙门对于织造局的要求往往是十分迁就的。
因此班头也就只是嘟囔了一句,表达了一下自己对于那个木牌子羡慕嫉妒恨的心情之后,便照着规矩老老实实地处置起来。照着惯例询问了几句之后,班头直接说道:“这几个泼皮是苏州城里妇孺皆知的恶棍了,我们且将他们带到衙门去,姑娘是个什么意思呢?”
张小菇失笑道:“我能有什么意思?还要问问我这位客人的意思。”
罗邪皱了皱眉头,指了一下地上那几人,问道:“他们要怎么处置?”
衙役班头应道:“按着往常的处置,是到衙门里领十棍子。”
罗邪咧嘴一笑道:“真便宜他们了。”
张小菇咳嗽了一声,笑着说道:“罗邪王子,犯不着在这些泼皮身上浪费时间,今日也不晚了。”
罗邪这才反应过来,猛地一拍自己脑袋,懊恼道:“是啊!”
黑塔在一边讪讪笑道:“张管事,不如你先回去吧,我随着王子便可以了,天色不晚,张管事毕竟是姑娘家。”
张小菇知道这是黑塔的好意,点了点头,心想自己跟着也是耽误他们寻花问柳,遂笑道:“如此也好,那我就多谢了。”
那衙役班头早就带着泼皮去了,周围的人群也已经散去,张小菇和罗邪告辞之后,往陈府回去。在回陈府的路上,迎面几个头上簪花的少女巧笑嫣然地走了过来,张小菇突然停下了脚步,因为她看到那些美丽女子中间,簇拥着一个人。
是刘兴文。
只是刘兴文的脸上满是窘迫的神情,看得张小菇又忍不住笑了一声。刘兴文也很快发现了张小菇,很惊讶还能在路上碰见,更加觉得讪讪然。张小菇正想绕开,却听到刘兴文高声喊道:“张……张家小娘子!”
张小菇侧身笑道:“咦?这位不是刘公子吗?”张小菇言语之间有一丝揶揄的感觉,也许,还有一丝失望。她不知道刘兴文遇到了什么麻烦……但是,谁在乎呢?刘兴文有些结结巴巴地喊住了张小菇之后,停下了脚步,他旁边的那些姑娘们也纷纷停下了脚步,她们自然是不认识张小菇的,不过却认识张小菇身上的木牌子——织造局的人。刘兴文什么时候认识苏州织造局的管事了?她们心里有些疑惑,只是不好问出来。刘兴文咳嗽了一声,开口说道:“张姑娘,不知道往哪里去?”
张小菇摇了摇头,不怎么认真地回答道:“回府里,刘公子看起来兴致很高啊?”
“啊,忘了介绍了——”
“不用了。”张小菇摇了摇头,道:“刘公子有急事且去忙自己的吧,不必在这里耽误时间。”
“在几位,是在下的表姐。”刘兴文还是继续介绍道。
表姐?
张小菇有些讶异,刘兴文又接着解释道:“今日不想在回去的路上,碰见了来到苏州游玩的几位表姐,于是被拉来逛夜市。”
张小菇脸上有了一丝笑容,温婉说道:“原来如此,既然这样的话,我就不打扰各位了。”
刘兴文退后两步,没有多说什么。
张小菇没有和刘兴文多说几句,比如说让刘兴文介绍一下他的那些表姐的名字之类的,便和刘兴文擦肩而过。苏州城的夜市,会持续到很晚,出来逛夜市的,自然不乏有许多人家的小姐。街道两旁,熙熙囔囔,张小菇路过一家酒楼,却忽然发现,这家酒楼的名字很眼熟,站在酒楼门口想了一会儿,才自嘲地笑了起来:自己怎么忘了,这不就是漱石楼么?只是张小菇却不知道,漱石楼不是买卖文房四宝的么,怎么也开始干起酒楼的买卖了?
没想到苏州城也有一座漱石楼,只不过这里的主事不知道是谁,应该也认识秋心吧?
心里想着,张小菇不禁走了进去。
在临江府的时候,张小菇也曾听秋心提起过,秋家虽然主要是经营文房四宝,不过也并非仅限于此,漱石楼这个招牌,在江南一带并不怎么响亮,不过在北方却是鼎鼎大名的,除了文房四宝用具之外,也有酒楼茶馆,许多店铺,甚至还有钱庄。秋家财力雄厚,由此可见一斑。这就漱石楼,便是一家外面看起来生意并不怎么好的酒楼,外面往来的人很多,却很少有进出这里的,张小菇进来之后,也没有小二招呼。一楼摆了很多桌椅,都是寻常酒楼的装饰,听起来好像和其他酒楼没有什么区别的,除了柜台便的账房,看起来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稀稀落落的几桌客人,在吃着酒菜,张小菇随意找了一个位子坐下来,便看到终于由小二过来招呼。小二问要些什么的时候,张小菇应道:“来一壶酒,随意一些小菜。”说着,按着小二给的单子上挑了几样。
张小菇并不是一个喜欢喝酒的人,她的酒量也很差,说来一壶酒,也未必会喝一杯。
……
就在张小菇有些落寞地坐在漱石楼中的时候,同一座酒楼中,一个穿着一身白衣的年轻男子打开了一间房门,让外面的酒楼地主事走了进去。这个一身白衣的男子,却也是张小菇认识的,曾经在临江府城帮过她和张家一些忙的秋家人,秋平。秋平看起来甚是年轻,等酒楼主事进来之后,便将房门合上,坐下来问道:“这几日,苏州城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酒楼主事是一个老头,看起来老于世故的样子,说起话来慢慢悠悠,听到秋平这么问,应了一句:“并无什么大事,只不过前些日子,苏州守备谭玉伦开始大力清剿水贼山匪,再者苏州城外檀香寺,事涉谋反大罪,现在苏州府的衙门正在为这件事情头疼呢,一边审案,一边等着京城的回复,以小人看来,起码要过几个月才能有个结果,该杀的杀,该囚的囚,该放的放。”
秋平沉吟片刻,说道:“我知道了。”
他自然是知道的,他早已经见过了谭玉伦,那两件事情的发生,还和他有不少的关系。
秋平又接着说道:“我本来应该是要返回京城的,不过因为临时有一些事情,我接到阁老大人的飞鸽传书,让我在苏州做好两件事情。”
“请秋爷吩咐。”酒楼主事自然是知道秋平为何要跟他提起这些。
秋平淡淡说道:“第一件事情,是我要在这个酒楼增派一些人手,专门负责江浙一带的消息传递,你要准备好。此外,就是第二件事情,调查金陵那位账册的进展如何了?”
酒楼主事答道:“已经快要完成了,不知道——”
“先放着,这件事情,你不用太着急,相信就在不久之后了。”秋平低声说道,“不过,你还是要做好准备,江南毕竟不是我们的势力范围,虽说有一个苏州守备谭玉伦,但是他毕竟力量还不够。”
“具体要什么准备?”
“逃走路线,还有就是做好最坏的打算。”秋平说道:“你一直是我们在江南谍报的负责人,想必应该很清楚金陵那位的野心,不过现在皇帝陛下并不怎么相信他会造反,阁老大人只好命我来未雨绸缪。”
“小人明白。”
“还有——”秋平说道,“我让你盯着的那几个人,都如何了?”
酒楼主事答道:“他们并无什么异常,日常的盯梢,都记录在这本册子里了——”秋平摆了摆手,没有接过酒楼主事递过来的册子,说道:“我知道了,时候不早,我也该离开了,不要让人知道我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