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不过才短短两年多的时间,但对方非来说,回忆离开学校前后的日子,仿佛是上一辈子的事情。
叶永义是孤儿,方非是后来才知道,他在福利院成长至到中学,靠社会抚养大。
自小立志,要当一个威风的检察官,扬善惩恶,好好回报社会。读书如玩命,以一流的成绩毕业,分配进入梦想单位以后,发现自己曾经的某些想法过于幼稚。
叶永义正在被自己利用着。这是事实,赖不掉。方非心里隐隐内疚。虽然他做着一份如此严肃的工作,却喜欢打赌,也许童心未泯。
若王校长和学生科的老师们真的被查出了什么,方非会从心里默默感激叶永义,虽然不能告知实情,但她会尽可能的给他一些温暖。
此刻的方非,不再相信爱情。
对于他的执著和认真,方非并非没有一点感觉,但是,她什么也给不了他。从他的成长经历来猜,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或许是他幼年时期的最大奢望。
方非喝下不少,胡思乱想,还没有睡着,嘴里喃喃默念:“一个家。一个家。”
她开了灯,站在窗前透透气。撩开窗帘的一角,推开了窗子,一只飞蛾飞了进来,毅然决然的扑向屋内的光亮。
方非盯着那飞蛾看了很久。飞蛾天性太烈,追求光和热,有时候飞向光明,有时候扑进熊熊火焰。
方非夜不成眠的时候,雪莲也一夜没有合眼。
此刻的雪莲是皇后,亲戚朋友都鞍前马后,将她伺候的服服帖帖。人各有命,不由你不信。
方非直到清晨才睡下,今天是难得的休息日,她打算暂时抛开心头的是非恩怨,起床后,陪妈妈散步聊天,过一个轻松的周末。
刚刚进入梦境,电话在客厅里铃声大作。方非对电话特别敏感,怕夜里妈妈睡不好,只要电话铃响第一声,无论睡的有多沉,她必定会箭步冲到客厅,第一时间接起来。
雪莲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微微有一点沙,但语气已经不那么从容,她对方非说:“预产期过了好几天了,这孩子还不出来,我急死了。”
方非打了个哈欠,安慰道:“孩子觉得肚子里舒服,你就让他多待几天。”
“他舒服,我不舒服,我疼了几次了。”
“那还是快点准备去医院吧。”
两人正不紧不慢的说着,雪莲忽然大叫一声:“嗳吆!不行了,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方非,我害怕死了……你快点来。”
雪莲一句话分几次说,在那边呼天抢地,起初,方非以为雪莲不过是在撒娇,后来越听越觉得不踏实,虽然困倦之极,还是立刻挂了电话,奔向雪莲的小家,那里已经大包小包的准备全家出动了。
雪莲正迷迷糊糊半闭着眼睛,皱着眉头,被簇拥着慢慢走。她脸黄黄的,顶着大肚子,行动特别迟钝。
听见方非的声音,立刻睁开眼睛,上来抓住她的手,低低的说:“可能要生了,我有点害怕,觉得情况不太好。”
到了医院,客满为患,暂时没有病房安置,待产室也排了几个。雪莲还没有出现太规律的阵痛,只好先坐等,她的肚腹几乎顶到了胸腔,出声说话都困难似的,她咬咬嘴唇,象是对方非有话要说,却又缓缓摇了摇头。
好不容易挨到有了床位,雪莲先被推去检查,方非亦步亦趋紧紧看护,不敢有半点放松。一位女医生毫不客气的说:“光吃不运动,孩子长那么大,能不危险吗?先努力看能否顺产,不行就准备手术。”
雪莲听后脸变的煞白,她看向方非,心里有个强烈的想法,让方非找找陈正东,毕竟他有个爸爸在大医院有关系。但她再次忍住了。方非没有经历过这场面,意识不到严重性,加上一夜没有睡,脑筋转动不够灵活,还完全没有考虑到那个关系,只是一味的请医生多多照顾。
雪莲进了待产室,传来的哀嚎一声惨过一声,雪莲的老公双手掩住耳朵,缩头坐在那里,象是在噩梦里挣扎。
待产室的门忽然推开,雪莲的声音忽然被放大,医生在门口喊:“何雪莲家属,何雪莲……”
“医生。”雪莲的老公象待命的士兵,立刻站到医生面前,两眼紧张地盯着医生的脸,等待医生下达命令。
“何雪莲胎儿过大,有点出血现象,可能要准备手术,你立刻去办公室签字。”
方非听医生说完,要求先进去见雪莲,想听听她本人的意见,被允准。
雪莲的汗和泪已经在脸上混流,看见方非,哭的更凶,有气无力的喊:“我不生了,我不想生,疼死我了。”
方非连连安慰,忽然想起了什么:“雪莲,你很坚强的,你不记得是怎么照顾我的了?你静下来,听我说。”
雪莲果然静了一些。
“现在医生判断你需要手术,我问你,要不要转院到陈正东他爸爸那里生产?那医院技术先进一些。”
“你怎么才想起来!我早就有这想法了。”雪莲又委屈的哭起来。
“那你怎么不早提醒我?我现在脑子有点木。”
“我怕刘飞燕也跟着来,会故意刺激你,我现在也没力气保护你,怕你受伤害。”
方非听罢,又感动又心疼,两行眼泪刷的一下流了下来,她骂:“你这个傻瓜,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乎这个。是我的自尊心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