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正东第一次踏进芳菲和雪莲的简陋房间,他站在门前,此刻很静,光线幽暗。地上铺着两个床垫,屋子潮湿散发着轻微的霉味,纸箱做的临时小桌,上面放着几张医院的单子。
他喜爱的女孩,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想想他的房间,被他母亲收拾的像温馨的闺房,芳菲听到有人进来,并没有动,雪莲走出去,带上门。陈正东被焦虑和担忧烧的两眼灼灼,他低低的唤:“芳菲。”
该如何面对呢,芳菲反而心疼陈正东,在他看来一定难以接受,她实在很想风风光光的站在他的面前,可每一次都是破碎游离的状态出现,芳菲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是个突兀和打扰。
陈正东跪在铺上,伸手去拉她,她披散着头发从床上坐起来,却感觉身子一直沉下去。
她消瘦了很多,神色十分木然,指尖微微抖动,她想抱住他,找到一个依靠,又刻意让自己坐定,告诉自己,这只是自己的事情。
陈正东一定看得见她的挣扎。太残酷了。
雪莲进门的时候,芳菲情绪已经稳定下来,陈正东没有跟雪莲多作解释,只拉她到门外,商量着日后的安排。
一下子变成了芳菲的两个家长,两人瞬间成长了很多,商量着别人生命中的大事,义不容辞,又觉得残忍,毕竟有种同谋感,要结束一个小生命,让其胎死腹中。
他们商量的极其认真和仔细,包括选择的医院,时间,预算手术费用以及手术后的休养照顾。
雪莲对陈正东毫不客气:“所有这些你都要负责,你要让芳菲做创伤最小的手术,这样的话,你勉强还算是个男人,我暂时不搬去公司宿舍住,手术后的休养费用你也要承担,我来帮你照顾芳菲。”
芳菲从门口走出来,雪莲的仗义执言让她感动不已,却不忘小声提醒雪莲:“不关他的事情,这是我自己的问题。”
雪莲气的喊出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为他维护,他是我们同学不假,可现在我们都进入社会了,都是大人了,他不负责谁负责,他要敢有一点闪失,我就替你找他家长去。”
芳菲面有难色,愧疚的探寻陈正东的眼睛,陈正东明白芳菲不愿意让雪莲知道真相,连忙应诺:“好的,就按照雪莲说的做,一切暂且不谈,芳菲把身体养好再说。”
雪莲达到目的,狠狠白他一眼,小声说一句:“说的好听,伪君子加禽兽。”
第二天,芳菲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她故意磨磨蹭蹭,其实因为无颜面对雪莲,如果可以有躲起来的地方,她真愿意永不出现在人世间。
雪莲上班后,芳菲在空空的屋子里,慢慢的感受肚子里的动静。很静,完全没有感觉。
她不喜欢孩子,何况是这种情况。所以他们商量帮她做掉的时候,她也没有挣扎和犹豫。如果不了解情况,一定以为这是为身体的愉悦付出的代价,哪里知道从一开始便是羞辱。
快点结束这种生活吧,不然真的生不如死,时间一秒一秒都是煎熬。
第二天傍晚,陈正东送来了5000块钱,芳菲不肯见他。他只告诉雪莲这是给芳菲手术和之后的营养费。雪莲问他哪里来的,陈正东如实说偷拿了母亲的银行卡取出来的,并让雪莲不要告诉芳菲。
雪莲很难对他和颜悦色,对她来说,这已经是一件自她毕业以来发生的最大的事情,因此她处理起来也有几分仗义执言的味道,同时也容不得陈正东有半点马虎。
她提醒陈正东:“芳菲是个好女孩,我看你什么时候得把这事透露给家长一下,你们全家都应该为芳菲的未来负责,你完全不必偷你妈妈的钱来处理这件事,你母亲本身也有一份责任,谁让你是她儿子呢。”
“雪莲,”陈正东怕她真闹出什么事情来,如果母亲知道了,就很难收场了,他解释说,“你对芳菲好,这我知道,可你不了解事情真相,这孩子不是我的……”
“住口!”雪莲骂道,“我跟芳菲住一起,我很了解,她这段时间没有跟任何男人有接触,只是偶尔提起你来,不是你的是谁的?你还真敢说不是你的……”
陈正东的舌头打了蝴蝶结,他也不知道再往下该如何解释了。
芳菲至今都没有明确告诉他这孩子的情况,他也不敢问,他猜想可能跟哪个老师有关,他隐隐觉得是刘一冠或者王校长所为。
他惊觉,某种程度上说,他对芳菲一无所知,而他居然以为将来一定会长相厮守。
至于以后怎样替芳菲出这口气,他还来不及想,目前先把孩子的事情处理好再想下一步,只好跟雪莲面对面傻站了一会。
芳菲拿到雪莲转交的信封,厚厚的装满钞票,仍然不知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雪莲,刻意昂头看别处,说:“欠你们的,越来越多了,将来一定会还的。”
芳菲告诉自己,无论你是否愿意,你都要很坚强,很坚定,不要放弃自己,唯有这样,才能活下去。
她拿了钱,立刻给家里打了电话。家里没有人听,她隐隐觉得不安。命运的默示让芳菲对一点风吹草动都心存惊惧。
自从知道这事情,已经几天没有跟家里联系了,辞职之后父母也不好找她,一直都是她主动给家里打电话。
以往,只要电话响两声,父亲都会接的,芳菲打算好给家里寄三千过去,母亲现在病情稳定下来,开支减缓了,三千块可以维持一段日子,而不是一两天。
芳菲往电话亭跑了几次,一直到晚上八点电话才接通,是妈妈接的,一听是芳菲的声音,电话那端变的万分焦虑:“小菲,你到哪里去了?怎么都找不到你,我都要急死了,你快点回来,你爸爸他住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