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三天的秋试很快的就结束了,朱红漆色的贡院大门缓缓打开,士子们鱼贯而出,表情各异,有喜有悲,更有甚者有些人面目呆滞双眼无神,十年寒窗只为一朝金榜题名,但奈何状元只有一个。
宫知书一身素蓝衣衫缓缓步出贡院,身后跟着他的小书童。
“大哥!这里!”一声脆生生的叫喊,宫知书看着不远处伸手奋力向他挥啊挥的宫沁儿,微微笑了笑,快步走上前。
宫沁儿见宫知书走了过来,笑眯眯跑上前,一把被宫知书抱起,乐呵呵道:“大哥!”
看了一眼宫沁儿身后的宫家大大小小,宫知书眉眼带笑道:“怎么都来了?”
“还不是这丫头,早一个时辰就把我们拉到这里。”宫梅儿嗔道,宫知礼和宫娴儿在一旁直点头。
宫知书笑了笑,揉揉宫沁儿的脑袋,道:“走,我们回家。”
众人步行往回走,拐出街角迎面停着一辆马车,朱红的底色上是镂空的玄色雕纹,看了一眼这辆马车,宫知书无奈地望天,看来是回不了家了。
果然,马车的车门缓缓打开,朱瞻基一脸笑意地看着众人,道:“上车,我在一品楼已经定下饭菜。”
一品楼位于皇城大街东角,是一座装饰大气的三层楼阁,一层乃大厅,供普通食客吃饭,二楼则是雅座,一些家底殷实的人家多选择在二楼用餐,而三层则是雅间,共有“天地玄黄”四间房,平日里有钱都很难订到,而天字房则是专门为皇亲贵胄预留的。
说起这一品楼,民间还有则轶闻,这家的老板原本是在街边摆小摊谋生,手艺不错,客源丰富,攒了几年的钱买了件小铺子做生意,有一天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进了铺子,点了几样菜一一品尝后赞不绝口,临走时留下一副墨宝“绝味一品”。老板喜滋滋收了,又过了几年,小铺子换大铺子,大铺子换成了如今的三层楼阁,便将当日男子的那副墨宝取出,请人表了起来权当牌匾,生意是渐渐红火,不久便引来了刚刚登基为帝的朱棣,老板一见就是一惊,这不就是当年的那个锦衣男子?连忙小心伺候,最后龙心大悦,御笔一挥,一品楼便华丽丽地诞生了。
姑且不说这轶闻是真是假,但这一品楼的菜和酒的的确确是京城头一份,每日的食客不过千也过百了。宫沁儿等人的马车缓缓停在了一品楼前,自有马倌上来“泊车”。
抬头看了一眼这几乎可以用“气势恢弘”来形容的一品楼,宫沁儿“啧啧”两声,虽然相对于现代社会的摩天大楼来说这种楼不值一提,但在这个几乎没有任何机械的时代,这种工艺已经可以让人惊叹了,而且木质的楼比起那水泥钢筋堆砌起来的冷冰冰的大楼,明显多出几分“人文”的感觉。
进了大厅,一个看起来富贵的半百老头颠颠地过来,笑道:“小少爷,三楼的雅间都收拾好了。”
朱瞻基点点头,看了老头一眼,笑问,“掌柜的可是又胖了?”
这胖老头便是一品楼的掌柜陈木,他笑呵呵地摸摸自己的肚子,“是有些胖了。”
宫沁儿瞄着陈木那个肚子,目测大概有七八个月了,心说这也叫有些胖了?
众人边寒暄边往上走,宫沁儿则是留意着楼内的装潢,大气又不失精巧,想了想,她问一旁的陈掌柜,“掌柜的可知这座楼是哪家盖的?”
陈掌柜一回头,笑眯眯道:“是当年一个姓仇的师傅,那手艺在京城可是数一数二的。”
宫知礼听了插嘴道:“我也听说过,那个仇师傅当年许多达官显贵都请他盖房呢,只可惜……”宫知礼“啧啧”两声,摇着脑袋不说话了。
宫沁儿可是有些堵得慌,于是她悄悄拉一旁人的袖子,没留意此时站在她旁边的正是朱瞻基,朱瞻基低头看她,挑眉,“想知道?”
看着朱瞻基略显得意的表情,宫沁儿扭头看一边,意思很明确——打死也不问你!
伸手摸了摸鼻子,朱瞻基无奈,这丫头怎么就跟他这么不对付?
“据说当年那个仇师傅是为建文帝设计建造陵寝的人。”朱瞻基凑过去小声道。
宫沁儿一愣,幽幽看了他一眼,心说这算是宫闱秘闻吧,他就这么简单地说出来了?
永乐帝如何登上的皇位,众人讳莫如深,而建文帝的生死一直是他的心头困扰,有传闻永乐帝之所以派郑和下西洋也是为了寻找有可能流亡海外的建文帝,那位仇师傅既然是建文帝陵寝制造者,不难看出其中的厉害关系。
掌柜的领着众人上了三层,从东向西依次排开“天地玄黄”四间房,众人走向最东面的“天”字房、宫沁儿仔细瞧了这间房的装饰和格局,心中不禁对那位仇师傅多了几分好奇,该是怎样的人才能造出这样一栋楼阁?
点了菜,掌柜的便离去,留下众人闲聊。
宫沁儿坐不住,绕着房间转啊转,左摸摸右摸摸,新奇的很。
宫梅儿在一旁瞧了,嗤笑道:“小没见识的。”
搔搔头,宫沁儿不理会她,继续转……整间房分为三部分,花厅、居室和一个隔间,所有的布局都巧妙地利用了人的视觉盲点,乍一看整间房似乎是一个大间,仔细一看才发现“别有洞天”,这样的设计很大程度上保全了人的隐私。
见宫沁儿似乎很好奇,宫钰儿便笑道:“听说仇师傅有留下图纸。”
“真的?”宫沁儿立马来了精神,蹦过来来着宫钰儿的衣袖,眼睛闪啊闪,“在哪里,在哪里,我要看!”
众人见她这模样便哄笑起来,宫沁儿有些不好意思,但仍执着道:“告诉我么,三姐。”
掩着嘴闷闷笑的宫钰儿指了指朱瞻基,有那么些不怀好意道:“图纸应该都存在大内书库中。”
宫沁儿一听,皱皱鼻子,心说三姐真坏,明知道她跟这人不对付……她转念一想,若是讨厌鬼在的话,还有人制约一下朱瞻基,现在倒好,成了他吃独食了。一想到此,宫沁儿脸色微变,干嘛好端端的想到讨厌鬼?魔障了不成?
众人就看宫沁儿的脸是一阵白一阵红煞是精彩。
“阿嚏!”
正下江南路上的林白冷不丁一个喷嚏打了出来,伺候的他的小厮林福忙道:“爷,您怎么了?”
林白揉揉鼻子,道:“没事,估计是京城里的小姐们想我想的厉害。”
……
饭菜陆续上来,每一道菜都是色香味俱全,另外掌柜的还特地命人温了些桑葚酒送上来,说是这桑山酒酸甜可口也不易醉,给小姐们尝尝。
朱瞻基笑着打赏了送菜的活计。
宫沁儿端起一杯桑葚酒,抿了一口,眯了眼,的确是酸酸甜甜好味道,想着她一口喝干,伸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知书,怎么样,我那一千两可会打水漂?”朱瞻基边替坐在他身旁的宫钰儿布菜边道。
宫沁儿一听,瞄了一眼朱瞻基,心说哪有皇家子弟下这种赌注,这人也是各不靠谱的。
“你说呢?”宫知书不予正面回答。
朱瞻基“哈哈”笑了两声,道:“我就知道,今年的状元必定是你!”
“谁说的?”
一道声音突兀地传来,众人一愣,都看向门口,而此时的房门已被人打开,一个人斜靠在门边,蓝衣潇洒,似笑非笑地看着众人,“我看不一定啊!”
来人是谁,正是户部尚书之子海文,他缓缓走进来,看着朱瞻基笑道:“殿下可是不够朋友,为何独独不请我?”
朱瞻基一愣,随即笑道:“我以为你向来不喜欢这种应酬的。”
“那也要分人的,”海文坐了下来,恰好挨着宫沁儿,他眉一挑侧脸看着宫沁儿,道,“是不是?”
宫沁儿很不给面子地扭过脸,心说你谁呀,本姑娘不认得你!
海文无声地笑了笑,朱瞻基适时地插话道:“你刚才说知书未必能中状元是为何?难道还有人才学胜过知书,我可是闻所未闻。”
“远在天边,尽在眼前。”海文淡淡道,宫沁儿撇了他一眼,心说你是来砸场子的吧。
挑挑嘴角,海文与她对视,眸中挑衅的意味很明显。
朱瞻基看了海文良久,意义不明道:“别告诉我说你也去参加了秋试?”
“有何不可?”海文反驳。
朱瞻基一惊,“你不会真跑去参加秋试了?”
海文笑笑。
朱瞻基抚额,“天呐!”
见这两人你来我往,宫沁儿悄声问宫知书,“大哥,怎么回事?”
“海文才识过人但一直都无心仕途,且他性子随性,不知为何这次竟会参加秋试,有他在,状元之位还真不说。”宫知书淡淡道。
宫沁儿一听,垮了脸,心说她不会真赔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