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黛玉被雪空用迷香弄晕之后,单手抱在怀里用玉锦缎狐皮大氅一裹便飞身而起,在这一片白雪皑皑的琉璃世界轻盈飘过。他们凌空踏风而行,出散花寺一路向北,一直到了京都北城一带后落到地上,转过条空荡荡的街口,进了一个黑漆大门。
这是一座闲置的院子。院子不大,三进三出,上下共三十余间屋子。院子精巧别致,依照江南园林风格建成,竟是三分房舍六分花木,另外一分是一道曲折迂回难辨深浅的水溪。此时深冬,积雪深厚,那条潺潺水溪竟然没有结冰,汩汩的从院中流过,水面上竟有蒸腾的热气袅袅升起。溪旁湖石玲珑,掩映着几株梅花,竟是世外仙境一般。
雪空进了院子之后,院门即刻紧闭。她抱着黛玉一直进了屋子里方展开大氅把昏睡的人放在一张乌木贵妃榻上。又在旁边的高几上端过一盏茶来,用手指沾了点水,对着黛玉的脸轻轻一弹,黛玉便倏地醒来。
“你是谁?为什么要将我劫持至此?”黛玉醒来后来不及打量这里的环境,便立刻问着面前这个白衣人。
雪空淡淡一笑,说道:“林姑娘,若我不把你带走,你这会儿恐怕已经被烈虎骑的人带走了。你是愿意落在忠顺王爷的手中呢,还是愿意同贾家那些女人一起去住牢房?”
“你说什么?”黛玉闻言大惊,贾家的女人去住牢房?这怎么可能呢!
“宁荣二府如今已经被抄,那些女人一个个儿都被关了起来,因为清点人数时惟独不见你和两个丫头,所以忠顺王爷才请了烈虎骑的人来散花寺寻人。”雪空淡淡的看着这个娇弱的似乎一碰就会碎了的女子,平静的问道,“我说的够清楚的了吧?”
抄家?抄家!
黛玉如遭雷击,呆呆的坐在贵妃榻上,一双清澈的眼睛毫无光彩,整个人如同一尊涂了五彩颜色的蜡像一般。
果然是抄家。
荣国府那边还好些,只把贾赦住的院子翻了一遍,宁国府整个都被抄了一遍,鸡飞狗跳的,尤氏和贾蓉媳妇带着那些姬妾们躲都躲不起来,小丫头们一个个儿哭爹喊娘的,整个府里都一片狼藉。
贾赦,贾政,贾珍,贾琏等贾府所有在朝中挂着大小官职的男人俱被撤职查办,无官职的嫡系如宝玉,贾环,贾兰等皆用府内的空房子看押起来,有诰命在身的女眷如贾母,王夫人,尤氏等皆被禁在荣庆堂,其他亲眷仆妇等不分老幼,都被锁在了荣禧堂院子里。连借宿的薛姨妈宝钗等人亦无例外。
原本薛姨妈去跟那些官差辩解,那些人哪里听她的话,只说:等上面查清楚了,没罪的自然会放了。
众人别无其他办法,只好各自苦等。
因为宁荣二府获罪抄家,京城内处处都透着一股惊慌的气氛。诸位公侯世家皆暗地里打探消息,生怕自家受了牵连。而那些素日里和贾家为敌的人家,个个儿又暗暗地加劲儿,想着务必要把贾家摁下去,让他们再无翻身的机会。
夜色如墨,沉沉的压在皇城的上空,连屋子顶上的白雪都变成了诡异的蓝色。
一辆马车从冷清的街道上匆忙而过,马蹄声顺着寒风,嘚嘚响着传出老远。赶车的人却一味的甩着鞭子,催促马儿快些再快些。马车顺着京城里纵贯南北的朱雀大道往北疾驰,拐进了城北一处僻静的巷子里,在一个黑油油的大门口停下。
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从马车里跳下来,也不等车夫上前去敲门,便抬脚走到门口,推门而入。里面有家人听见动静立刻迎了出来,见了来人立刻跪下请安:“奴才给王爷请安。”
“起来。人怎么样了?”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北静王水溶。
北静王水溶行色匆匆深夜赶来不为别的,正是因为雪空把黛玉带到这里之后,一说贾府被抄家,黛玉整个人便呆住了,之后便昏死过去,人事不知。雪空掐了几次人中,她倒是醒过几次,但都是清醒后想起那件事情便又哭的晕死过去。反复几次之后,雪空再怎么折腾,她都是昏昏沉沉的醒不过来了。
雪空没有办法,只好叫人传信给水溶。水溶因早就知道贾府境况不妙,每每暗中提点贾赦贾政和贾珍等人,无奈贾家家大业大人口繁杂,一些事情既然已经做成,断没有三言两语便可以撕扯清楚的可能。
元妃一死,贾家便大势已去。那些宿敌政敌瞅准了机会群起发难,防也防不住了。
这日皇上下令查抄宁荣二府的时候,北静王,南安王和西宁王都在御书房,忠顺老王爷不再,但忠顺王世子在。这几个王爷除了水溶之外,其他人竟然也纷纷对宁荣二府深表愤慨,说他们这些年包揽诉讼,重利盘剥,依仗着凤藻宫元妃娘娘的势力媚上欺下,做了如何如何伤天害理的事情,水溶便知道大事不妙。
水溶有心求情,无奈皇上已经铁了心。北静王府和宁荣二府乃世交之谊,朝中上下人尽皆知。水溶纵然不开口求情皇上也不一定会放过他,然为了心中某种难舍,他还是毅然上前求情,请皇上能念在元妃娘娘的面上,对贾家后人网开一面。
熟料,忠顺王世子立刻发难,说北静王府这些年都和贾家来往不断,北静王此时有心包庇,其中必有隐情。
皇上很不高兴,训斥了水溶几句,命他回府自省己过。
水溶不得已从宫中出来,又被太妃叫去深深地劝了些话。待到听见心腹回雪空之言的时候已经是入更十分。然水溶清楚,自己的王府之中也保不住会有别人的耳目,他便索性又等了一个更次后,方换了衣服只带一个家人悄悄地从侧门出府,来小别院瞧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