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紧赶几步,在前面有个螺旋状铁梯,通到上面。上面是很长的一间房子,从外面看去,似乎是个很大的车间,高大的窗户里能看到钢结构的房梁。
大家上了铁梯,推开一扇带合页的铁门,进入里面。里面雾气蒸腾,三米外的东西都朦朦胧胧,轮廓不清。
“大家小心点,不要走散!”教授叮嘱大家。
这是一个生产石膏像的车间,生石灰的味道和湿潮气扑面而来,间杂着一些生胶和化学制剂的气味,很是呛人。
车间两边用塑胶袋套着一些制好的白色石膏像,透过半透明的塑胶袋,依稀能分辨出这些石膏人体的眉眼表情。在这么多尸体制成的石膏像里穿行,大家都有些心理压力。
突然前方雾气中人影晃动,“有人!”韩进提着手枪朝前方跑去,但人影一晃,不见了踪迹。韩进竖起耳朵,静静听着,慢慢移动着步伐。“肯定就在这一片!”韩进大声对身后的人说,“大家搜仔细点!”
教授沿着墙壁前进,拄着铁矛,矛尖在地上随着腿的移动当当响着,“今天的确太累了,”他想,“这条腿有点撑不住了。”
走了几步,雾气氤氲,靠墙壁摆着一排套着塑胶袋的石膏像,都跟真人一般高低,白森森地,都靠墙站着。教授从石膏像前面走过,觉得心怦怦乱跳,“这么多死人”教授默念着,拄着铁矛快走几步,想尽快赶上前面的张竹生。
抬头看张竹生,只能望见他一片隐约的黑影,在前面五六米的地方晃动着。
教授脸一偏,看到这些套着塑胶袋的石膏脑袋,隔着几层半透明的袋子,都隐隐绰绰的。其中一个塑胶袋子,似乎有些不同,更加模糊不明,好像凝结着一些水汽,这些水珠正在袋子里滑落。
教授正观察间,猛地那袋子动了一下,一只血红的眼珠隔着袋子死死瞪着他。
“啊!”教授还未喊出声来,那石膏像一下子伸出左手,死死卡住教授的脖子。教授拼命挣扎,铁矛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教授!”前面的张竹生听见声音,立刻回转。那人松开教授,扯掉脑袋上的袋子,却是穿着一身白色防化服的猪头怪!黑色防毒面具下,那双血红的眼睛满是愤怒和绝望,他退后两步,一闪身又消失在雾气中。
“教授,你没事吧?”张竹生扶起教授,柳教授脸色苍白,好久才缓过劲来。
“当心他伪装成石膏像!”张竹生大声对大家说。
突然前面一阵门响,然后是快速跑动的声音,接下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整个车间都震动着。
“我打中他了!”韩进兴奋的声音传来,大家迅速向韩进靠拢。
这是车间的另一扇门,到这里雾气就全消失了,地上有一滩血,沿着走廊消失在对面另一扇门里。韩进举着枪,指着对面的门。
“他在里面!”韩进大声说。
黄辰辰握紧工兵铲,猛地推开门。里面没有反应,黄辰辰闪了进去,“跑了!”她一眼就看到了那条向下的楼梯。
大家都跑了进来,韩进看了看盘旋向下的楼梯,“追!”
可是黄辰辰突然捂着嘴巴尖叫起来!
众人随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这间屋子靠墙的地方,一尊真人大小的石膏像静静站立着。
是石珀!
如此精细真,纤毫毕现,身子轻轻侧斜着,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那么熟悉的表情,那么亲切,而怪异。
四个人都傻了一般,望着这轻轻微笑着石珀。石珀纹丝不动,双手插在牛仔裤兜里,那坚定的眼神,是每个人都熟悉的。
“是石珀?”张竹生咽了一口唾沫,疑惑地问教授。
教授动了一下,慢慢走到石膏像前,扶着眼镜,认真地看着。
半晌,教授叹了口气,“是他。”
“不会吧?他在里面?”韩进瞪大了眼睛。
“嗯,”教授难过地点点头,“皮肤上的毛孔不是手工能做出来的。他,在里面。”
黄辰辰睁大了眼睛,慢慢走了两步,伸手摸石珀的脸,眼泪涌了出来。
“老师,老师”
她慢慢坐倒在地上,双手紧紧抱着石珀:“老师,你答应过我要照顾我的,你说你不会再扔下我一个人”黄辰辰突然失声痛哭:“你答应我的,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
“你说要带我去你老家看红叶的,老师,你不要扔下我你让我一个人怎么办”
“我在学着勇敢,老师,我不会再让你那么心,你别生我的气,老师你说话呀”
“你说你不会扔下我不管,老师,你说过的”
黄辰辰泣不成声,哽咽着,张竹生想上前劝一下,被教授阻止了:“让她发泄一下吧”
大家眼圈都红了,韩进坐在楼梯栏杆上,抹了一把泪:“。”
教授对韩进和张竹生说:“看来,要在这里歇一下了。你们去把塔夫和杨攀月领过来,他们在有伤,在那里很危险。”教授又看看痴痴呆呆,抱着石珀坐在地上的黄辰辰,“至少现在这里还安全。快去快回。”
韩进和张竹生应了一声,原路返回,去找塔夫和杨攀月了。
教授望着哭得喘不上气的黄辰辰,摇了摇头,心乱如麻:“今天,真的太难为她了。”
他们在这里呆了三天,三天里,黄辰辰只是抱着石珀的石膏像轻声说话。
杨攀月从昏迷中醒来后,得知石珀死去的消息,愣了一下,然后就专心照顾黄辰辰。有几次韩进问杨攀月,黄辰辰是不是傻掉了,杨攀月都会一脚踢过去。
塔夫也醒来了,懊恼地不得了,但很多事情都于事无补了。
张竹生找了不少食物,但一直呆在这里也不是个事,杨攀月的枪伤和塔夫背上的鞭伤都有点感染,需要尽快治疗。但黄辰辰始终抱着石珀的塑像不撒手。
“要不,”张竹生恼火地说,“连石珀的像,带黄辰辰,一起背回去。”
教授叹口气:“你再忍她一段”
“我回去把急救箱拿来吧?”韩进说。
“路上危险。石珀死了,我也不开心,可活着的人总要活下去!这里很危险,那人不知道什么时间就会回来杀咱们。”张竹生声音越来越大。
“我会去劝劝她,”杨攀月说,她看了张竹生一眼:“但我不喜欢你的嫉妒心,它会使你丢弃善良。”
“辰辰,石老师对你很好吗?”杨攀月抚摸着黄辰辰的头发,轻轻问她。
“他甚至整整一学期都不知道我的名字”黄辰辰抱着石珀的腿,“去年开学的前一天,在酒吧,石老师曾经替一个歌手解围。”
黄辰辰轻轻说着,仿佛怕把石珀惊醒:“那是我,老师一直不知道。我一直在老师面前装个好孩子”
“在岛上遇见老师,我以为这是老天的眷顾,给我的另一次生命我以为我能陪着老师走下去,老师”
黄辰辰突然又轻轻地哭了起来。
杨攀月拍拍她的手臂,叹口气,“你觉得你这样,你老师会开心吗?”她指着石珀,“他是希望你这样颓废和绝望吗?”
黄辰辰流着泪不说话。
“辰辰,这里很危险,教授和你张大哥都有伤,现在所有的人,只有你和韩进没有受伤。如果你石老师在,他会怎么做?”
“辰辰,你石老师跟我说过,你长大了。”
黄辰辰流着泪,说:“我知道了,可是我要把老师带走!”
“嗯,咱们一起走。”杨攀月紧紧抱住黄辰辰,也把石珀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