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杨老人轻轻叹了一口气,还想说什么,却终是道:“你还是先回去了吧。”
梧心静静退去。清杨老人默默看着她那坚毅而脆弱得真实的背影,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她,始终还是不明白。
恩怨,情仇,若没有爱,又何来的恨?人的心中一旦有了爱恨情仇,也就有了死穴。
爱恨,情感,只能作为工具,而非生命的一部分。若是成为了生命……甚至是生命唯一的支柱,她,已经陷得太深了。
她,却是一直也不曾明白。若是不曾有爱,又何曾会有恨?爱恨本为一体,若是不能驾驭情感而让情感控制了自己,最终伤的,只会是自己。
皇宫之中,养心殿。
殿中心,一抹卑微的人影匍匐在地,身躯不住地颤抖。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门守卫,一生也不曾得见天颜,现在却竟在养心殿被召见了!
此刻,御座上的明黄天子,那周身散发出来的凛冽气息,如无形的刀,毫不留情的把自己凌迟。
“今日有哪宫的宫婢出入宫门?”天子的声音并不大,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却让他不寒而栗,仿佛快要窒息一般。
“回皇上的话,锦素阁楚美人和关雎阁郑才人两位小主的的贴身侍婢持了令牌出宫办货。”
侍卫忽然感觉到,上头传来的冰寒之感,已把自己冰封。这个帝王……好像,发怒了。
“尚御,还没玩够吗?竟然还没回来。”一向深藏不露、喜怒不形于色的九五之尊,竟是恨恨一语。
凤非下朝以后没有即时出宫,而是到了东宫去给太子上早课,回府之时已是午时。
王府正堂尚贤堂中,早已铺好了碗筷,府中下人知道清杨老人和梧心在王爷心中的地位不一般,不敢怠慢,为他们二人的位置也添上了与王爷的一模一样的碗筷。
凤非踏进尚贤堂之时,只见一人自餐案旁盈盈立起,淡黄的裙子曳地,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一如那双清澄如水的眸子,那片空洞中染上了一丝微光。
“非……王爷回来了?”梧心的忽然改口,不为其他,却是因为随后踏进堂中的人。
那人一身宝蓝锦袍,挺拔的身形比凤非还要高出一小截,让梧心只能仰视。
梧心细细打量着蓝衣男子,只见他淡淡笑着,一脸的云淡风清,却总让她感到诡异。那双眸子,明明充溢着笑意,却让人毫无来由的感到一种压迫。仿佛……笑意下面,是无边的黑暗,连边际也摸不着。
梧心在心中响起了警报。
这个人……绝不简单!甚至有种说不清道不明却几乎要让人退缩的气场。
凤非淡淡一笑。“他是你的大师兄,说起来也不算是外人,就不用拘谨了。”
梧心一愣。大师兄?这就是清杨老人的三个弟子中,与她素未谋面的那一个?
这个人……才是大师兄么?她一直以为,十八年前已入门的凤非是大师兄,原来这个让人摸不着又隐隐皆被的蓝衣男子,才是清杨老人的首徒。
正愣着间,却见那大师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看,那探究而玩味的眼神让她惶惶不安。
“你就是师父新收的三师妹,梧心?”他的声音清润好听,却似隐隐有暗流汹涌,压抑在里面。“大师兄,蓝叶。”
蓝叶?好一个特别的名字。看他的样子,也不过二十七八,想来是年幼拜师,才会比凤非更早拜在清杨老人门下的?
梧心款款一笑,眼帘状似娇羞的垂了下去,隔绝了那道压迫的眸光,才松了一口气。
自己……好像是在,害怕他?也许,他给人的感觉太神秘,太压抑,让人猜不透摸不着。他是一个危险的人。
不似凤泠外露的阴冷霸气,不似皇后明显的笑里藏刀,这人明明周身也找不着一丝冷意,却是只一眼便已让人不寒而栗。
“大师兄。”梧心一拱手,算是行了一礼。抬起头来,却是直视着凤非,淡淡道:“师父在清心阁里,正愁着没有人和他对弈呢。”
蓝叶淡淡道:“我去陪师父过会棋瘾吧。”话音未落,身形却依然消失在堂外。
梧心不禁惊叹:好高超的功夫!心中的警戒,自又高了几分
半晌,才听凤非幽幽开口:“说罢,把他支走,是为了什么?”
梧心不语,良久,淡淡道:“他是什么身份来历,你知道吗?”
凤非仿佛想也没想一般,直接道:“我只知道,他比我还要早十年入门,据说还是幼儿的时候已被清杨老人捡回了山庄。”
那蓝叶看下去也不过二十七八,他入门的时候,应该……刚出生不久吧?只是,为何刚出生不久就被捡回了山庄?
那种深沉隐忍的狠,又是为了什么?
正思量间,却忽听凤非低低道:“我今日到东宫去上早课,太子竟是问了我一个惊世骇俗的问题。”
梧心“哦”的一声,似已隐隐猜到了什么,却是始终不愿相信一般。
凤非顿了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悠然道:“太子问,尚御,是皇上的女人吗?”
梧心重重一震,苦笑着闭上了眼睛。她和凤非都是聪明人,彼此之间,不需言语已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凤城,真的,要让自己变得强大,好把她从父皇身边夺回!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这不正是她所希冀的吗?她的本意,不就是让他们父子为了自己而反目成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