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气氛,严谨得仿佛过了头,有一种压迫的感觉,仿佛压迫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那个人,明明也感觉到了这种气场,却偏偏没有任何的举动。
梧心蹙眉看着他,却见他微微扬起了嘴角。
他当真一点也不紧张!是他又以为自己能绰绰有余的处理任何奇怪的突发事件吗?还是……
恍恍惚惚之间,她好像看见了他眸中的了然,还和……
跟以往散漫的感觉截然不同。
梧心悄悄看向那一朝帝王的脸,却见他的嘴角翘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一点也不忧心的吗?还是……他其实早已有所准备?
禁宫中的气氛,别样的寂静。
平时通常都有或几个妃嫔在漫步或一小队一小队的宫婢在干活,这日,却只有一片空寂。
梧心终于忍不住轻轻问:“皇上不担心有异样吗?”
凤泠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嘴角依旧在笑。
那抹笑容,仿佛得意昂然,梧心却忽然好像看见了一抹苍凉。
梧心只觉异常的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了养心殿内。
却被震惊,彻彻底底的掩盖。
养心殿内,早已站了一个人。
梧心不自觉的捏住了凤泠的手,捏得死死的,仿佛快要捏碎了他的骨头一般。
她只觉自己快要尖叫出来了;身体,在颤抖,控制不住的颤抖。
这……这,这怎么可能!
侧首看向那个人,那一朝帝君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惊讶之色,甚至没有一丝些微的意外。
忽然,四面八方无声的涌进来百余士兵,全皆是身穿京营服饰。
一朝天子脸上没有一丝惧色,甚至淡淡笑了,那笑,竟自含有傲视天下的悲悯。
“这天下迟早都是你的,怎地就这么猴急了呢?”
殿中那人缓缓的转过身来。
一身素白锦袍温润儒雅,那熟悉的面庞却没有了那一丝她曾眷恋的光明。
他没有笑。
“孤曾许诺,会把她从父皇手中夺过来,连同江山。”
梧心惨然一笑,甩开了紧紧抓着帝王的手,一步一步的往后退去,仿佛这样便能从现实中逃离。
“梧心,孤回来了。”凤城微笑道。
梧心却是更加的惊恐了,身子猛地一缩,不安的扭动着。
皇帝只是淡淡道:“很好,你终于学会了帝王的心计。”
凤城轻轻笑了,那笑,却仿佛黑夜中的骨魂,再也没有了那如玉的温润。
“谢父皇夸奖。”
梧心却兀自未能回过神来。
“太子殿下……你不是……”
凤城朝她轻柔的一笑,她却再也感觉不到以往那种温煦,只剩下了一片阴凉。
“孤从来都活得好好的。一切,不过是为父皇量身订造的局罢了。”
他朝她伸出了一只手,梧心却是退缩不前。
局!这一切,原来都是一个局!
一瞬之间,她已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京营,早已被他借凤非清杨山庄的力量渗入收买;北伐大军,亦早已归他麾下。
他用了整个北伐大军的力量传出他的死讯,瞒过了所有人,包括皇帝的暗影。
再趁那个人南伐之际,传出北伐大捷的消息,实已偷梁换柱,真正的军队已乘虚而入,进驻帝京之中。
凤城,那个白衣如仙温润似玉的少年,到底成了一个什么的人了!
忽地,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了一下,梧心只觉如雷重击,全身上下,禁不住的颤抖。
“是你!”一手抓住帝王的袖子,梧心声嘶力竭的喊道:“一切都终是在你的掌中,不是吗?”
凤泠的嘴角只是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梧心只觉如坠冰窖,浑身都结了冰,甚至冻得僵住了却连颤抖的动作亦无法做到。
局中局……是那个人最为擅长的把戏!
若是几个月之前,凤城断断不会明白他们之间那些言简意赅的对话。
然而,这一刻,他却是淡淡的笑了。
“父皇早已有所准备了吧!孤还是斗不过父皇。”他的笑意,只剩下了阴暗潮湿。“父皇的军队,恐怕都在外头了的吧?只是,父皇一死,那些军队……还会听命于谁呢?”
凤泠哈哈大笑。“不愧是朕的儿子!”
梧心轻轻一抖,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心中,莫名的寒凉。
心中,一把声音质问着自己,这不就是她想要的么?
做了这么多,父子反目的情境,不是她所一直希冀奇待的吗?
只是……为何,这一刻,除了心寒,她还能感觉到什么?
丧失爱女,独子死而复生却为叛变而来……仇人已然尝到了世间最痛,在痛不欲生中活过人生至苦……这不正是她当初所说的吗?为何,这一刻,她只能感觉到莫名的空寂。
仿佛,有一丝不忍吗?
她却不觉得自己会不忍。
她不过是……诧异,空虚而已。梧心告诉自己。
凤泠却在这时低低笑了。“你已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了。来,取朕的性命,这天下便属于你。”
梧心只听得目瞪口呆。他……说要让自己的儿子取他最爱的自己的性命?她……没有听错吧?
还是……这不过是他的计中计?他总是把一切的机关都算个尽,他自个的性命……却打算怎样去设计?
凤城没有动。梧心看向那双曾经代替太阳照着她前路的眸子,却只看见了踌躇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