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不在乎一个人的时候,也不会在乎他的想法和做法,如果我们曾经有过交接,也是偶然间的火花碰撞而已。
一个月后,像过了很多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有一天,林打电话给我。
我“喂”了一声,他也“喂”了一声,都知道是对方,但都不知说什么好。最终,他说:“我辞职了。”我装作平淡地问:“为什么?”
其实,我心里如雷般狂跳,为电话那头的男人。
他装作满不在乎地说:“在这里做,没前途也没钱途,深爱的女人因为一束玫瑰花就跟人跑了,再做下去也是浪费时间。”
我咬着唇,强忍泪水。在他眼中,我就是一个肤浅的女人。肤浅得以一束玫瑰花,便可以被收买。
“所以你要找李立的老婆,叫她教训她的男人?”
林大觉意外:“你知道了?”
我冷冷地说:“我为什么不知道?人家没找她老公算账,第一个要找的,是我!你知不知道,如果人家闹起来,吃亏的是我,而不是李立!”
林连声问:“那她有没有骂你?有没有怎么样你?”
我沉声说:“你还在意她怎样我?你为了报复李立,不惜出卖我,你还好意思再打电话来?”
他解释道:“我本来没有打算说出你来,只是他老婆不相信,我就说他整天缠你,叫她看管好她的男人。我那么喜欢你,怎舍得伤害你?”
我冷笑道:“你喜欢我?你喜欢的只是你自己!你认定了我先对不起你,所以你要报复,甚至不惜牺牲我也要报复李立!”
他还欲解释,我却已狠狠地摔下电话。
虽是舍不得,终究意难平。为什么明明深爱的两个人,却要彼此一次次地拿刀出来互割伤口?为什么没有人愿意自己吃亏一点,先为对方包扎好伤口?
我不怕流血,我也不怕疼,可是我害怕你会继续拿刀割我,因此我只好先拿刀出来割你,结果是双方都鲜血淋漓……
不管我有多么地爱对方,但对方只要对我稍有怠慢,我会立即心冷,毫不犹豫地离去。
半年后,我参加公务员考试,顺利转为公务员。当年底,我乘胜前进,参加律师资格考试,也顺利通过。
当时,全国的律师非常少,而且本地的律师相当缺乏,组成人员大抵可分为三类:一类是从公、检、法、司走出来的人;一类是在其他行业通过律师资格考试半路出家的人;还有一类是从大专院校刚刚毕业的学生。
当年参加律师资格考试的人,远不及现在的司法考试队伍那么庞大,全市报名的人数一双手都可以数得过来,其中以教师居多,他们希望通过参加律考跳槽,改变命运。而我,是司法局第一个通过参加律考获得律师资格的女孩子。
在我奋战两考的时候,娜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当选为妇联副主席,整天穿着职业套装风风火火地上山下乡,指挥着巾帼们建功立业,大种庄稼果树,勇敢打击家暴行为,与坏男恶男作斗争。
那年已进入21世纪,BB机渐渐退出了江湖,人人以带BB机为耻,人们开始鸟枪换炮,用手提电话将自己武装起来。
那时候,手机是身份的象征,谁没有手机,谁就失去了尊严和身份。
我的第一部手机,好像是诺基亚8250,两千八百元。
因为有了手机,我把寻呼机停了。我想起林,想起他过去经常呼我的BB机,在上面留些意味深长的暗号,比如521、5211314之类的。
从此,他再也找不到我了,而我也不会再找他,我们就像没有认识过一样。
有一天,我听到一首歌:
栀子花,白花瓣,
落在我蓝色百褶裙上。
爱你,你轻声说。
我低下头闻见一阵芬芳。
那个永恒的夜晚,
十七岁仲夏,
你吻我的那个夜晚,
让我往后的时光,
每当有感叹,
总想起当天的星光。
那时候的爱情,
为什么就能那样简单。
而又是为什么,
人年少时,
一定要让深爱的人受伤。
在这相似的深夜里,
你是否一样,
也在静静追悔感伤。
如果当时我们能不那么倔犟,
现在也不那么遗憾。
你都如何回忆我,
带着笑或是很沉默。
这些年来有没有人能让你不寂寞。
后来,
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
可惜你早已远去,
消失在人海。
……
这是刘若英的歌曲《后来》。未等听完,我已泪流满面。
我以为自己已忘记他了,可是在某个时刻,他又会突然地跑出来,让我伤心,令我流泪。
我渐渐习惯了没有林的日子。
娜视我为她的知心好友,经常与我分享她工作中的种种趣事,包括认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经常在我面前显摆。我常常取笑她说:“你一个堂堂妇联主席尚且如此不堪,怪不得中国妇女的命运这般水深火热。”她也不恼,只是嘻嘻地笑。唯有在她面前,我才可如此放肆。
某天,她下乡回来,风风火火地找我说:“大律师,我介绍个人与你认识,保证你会喜欢。”
我以为她说的是男人,不以为然,“什么时候妇联开始包办婚姻了?”“你想得美,我都没解决掉自己,还想包办你,我是想介绍个小姑娘给你认识。”
原来当天下乡,她认识了报社的一名女记者。“你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她虚张声势地说。
当天晚上,在妇联宴请新闻单位的饭桌上,我理所当然地盘踞一角。妇联平时搞便民利民的妇女维权摆摊活动时,经常叫我出面撑场,我吃他们的饭,简直就像在司法局的饭堂一样理所当然。
我见到了娜提到的报社记者华,双方互相点头笑笑,互相交换名片后算是认识了。我以为她会像以往社交场合认识的那些人一样,过后便不知道将我的名片扔到哪里去。
没料到才过了几天,我正在办公室里看文件时,手机响了,是华。我客气地说:“大记者,有什么吩咐?”
“无事,我习惯了时不时给我认为有前途的人打个电话,提醒他们要记得我。不然等你升官发财了,我想再与你搭上天地线就难了。”
我忍不住大笑,喜欢上了这个比我小六岁的女孩子。
原来,心思细致缜密的女孩子吸引人,性格活泼爽朗的女孩子也自有其可爱之处。我就这样又多了一个朋友。
也正是因为她,我才离开司法局。
人生就像一台戏,任何一个在你身边出现的角色,都有其存在的意义。只是我们常常弄不清楚对方是主角还是配角,是好人还是奸贼,所以常常拿捏不准角色的火候。为策万全,最好还是善待身边的每一个人。
这个世界,不理解我们的人,有很多;理解我们的人,也有很多,看你有没有运气遇上而已。
有的人,一生之中碰巧遇到了,所以朋友多多,而有的人,穷其一生,也没遇上一个,所以大家说他孤僻,没有朋友。
遇上或遇不上,都是命。刻意理解别人,或者刻意去结交,都是非常无趣的事。
我朋友不多,特别好的异性,不过是一两个,特别深交的女友,也只得一两个。但我感觉,已足够。
转眼间,我在司法局已四年。
现在,我敢在上班时间随便出去逛街看衣服,每天睡到九点自然醒时才施施然地回办公室。人民群众早就放松了对我的警惕,只要我不与他们发生正面冲突,他们都不会关注我的迟到早退行为。
局长还是一如既往地信任我,所有的文件和讲话稿都交由我处理,李立乐得清闲,专门做上传下达的工作。无人在时,他便乐滋滋地说:“自从你来了,我这个办公室主任才算是真正地尝到了当小头目的乐趣。”
他完全将我视为自己人,事无巨细,一一与我诉说,甚至与老婆吵嘴的事也告诉我。我淡淡地听,像是听着与自己无关的事,事实上也确实与我无关。
我的若即若离,反而引起他极大的兴趣。他开始频频约会我,经常自告奋勇地给我买各种书,让我试好衣服后他再去买。这是他能想到的讨好我的最好办法了。
我也不拒绝。令人开心的事情本来就少,如果有人愿意讨我欢心,未必不是件好事。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真正喜欢他,但我喜欢他给我买东西,虽然不贵,但毕竟都是我喜欢的东西。
我也不拒绝他提出的要求,遇上心情好,我甚至会主动。我坚决不肯让他再到我的宿舍去,一定要到有档次的酒店,一来卫生,二来安全。
他已经不可能给我更多,如果连开房的环境都不漂亮舒适,他还有什么脸面约我。我假想自己很开心,每次都很疯狂,直到累得全身松软,回到宿舍倒头便睡。唯有这个时候,我才睡得安稳。
我已沉沦,却无力自拔。
娜哀我不幸,怒我不争,她时常教训我道:“他不能娶你,也不能助你,你与这样的人在一起,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冷笑说:“那我与你在一起又有什么好处,还得让你骂。”她气急败坏,却拿我毫无办法,气哼哼地称要与我翻脸。可是过不了两天,她又会若无其事地来找我。
唯有至亲的人,方能在吵嘴后不需道歉便彼此原谅。我也不说破她,两人嘻嘻哈哈一番便当没事发生。
这一年秋天,局里发生了一件事:司法局的党组成员一行五人,偷偷地组织了出境游。单位里吃不到葡萄的人极为生气,于是一气之下,便写信向市纪委反映问题。收到信后,纪委相当重视,立即到司法局调查此事。
正在境外学习的局长一行,也被勒令迅速回来接受调查。而这个境外游,本来是预定了半个月的,半途而废是相当令人懊恼的一件事。
更为懊恼的是,他们回来还要应付纪委没完没了的问话。
局长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问我:“这几天局里有没有人说什么?”
我老老实实地说:“我听到有人说,局长你们到外国旅游去了。”单位人人都在传,我不可能不知道,如果我说没听到什么风声,估计局长会不悦,反而会怀疑我做贼心虚。
局长点点头,“如果调查组向你了解情况,你怎么说?”我说:“我就说我没有听到,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一下,说:“不要与人说我找过你。”说完,挥挥手示意我出去。
我“哦”了一声,暗暗在忖度: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事后想来,这是最好的说法了,我算是歪打正着。如果我说,我曾听到同事说此事,调查组势必会问我是谁说的,这样一个一个地追问,最终必将调查出传话的源头。
我知道源头最终一定会找出来,但绝对不可以是在我身上打开的缺口,不然,我今后的日子就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