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纯然目送南王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浅浅的笑,目中却露出一丝得意。作为女儿身,或许不能得至尊至权之位,但只要能掌握住至尊至权的人,只要能在至尊至权人的心中牢牢站住第一位,那么这南国、乃至整个天下,也就没有什么事是她不能做成了。今日既能让父亲点头点兰辉夜为驸马,那他日定也能让驸马继位为王,又或他日……真如父皇所说能得整个天下,那她必是女子至高之处的皇后!
“她,浮出海岸线。泪,跌进水里面。化成泡沫,轻轻地落。有没有谁会记得?……”南都之北有一小院,此院虽小,却十分雅致,院分东西两厢,中有一小小花园。此时园中传出歌声,歌声虽轻,但歌者略显悲凉的心情却表露无遗。
“是北国的歌?”兰辉夜一推院门,即见君倾正坐在花下,指尖一只白色蝴蝶扑闪着翅膀。南国气候温暖,现值四月初,在北国还是冰霜雪地,而南国却已花香满园。
“嘻嘻……”君倾回头对他一笑,“不是北国的歌,是媚姨教我的。”
兰辉夜踏向东厢的步法忽然一顿,回头看向君倾,只见她一脸的微笑。
君倾一直是爱笑的,但这样的笑却是从未见过的,她的笑多半时是嘲笑、讪笑、冷笑、无聊的笑……可这一刻的笑却褪去所有凌角,只是一种纯粹的欢笑,眉眼盈盈,唇畔微抿,整个人清润柔和,散发着淡淡的光华。如果忽去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悲,他会以为她是很开心的。
“就是那位陪在你身边的女子?”兰辉夜眸光一闪,脸上却浮起浅笑,“你喊她媚姨,我一直都以为她是你的姐姐。”
“是呢。”君倾站起身来走到兰辉夜身前,上下看一眼他,“狐狸,你算计所有人,竟然也有失算的时候吗?比如说媚姨,比如说……楚北捷!”
“你……”兰辉夜审视着她,忽然伸手一指,点住她额间,“你难道对他……”底下的话却不说了,只是眼光紧紧盯住她,带着难测的光芒。
“哈哈……”君倾一笑退开身,手指往西厢一指,“林美人等你可谓望穿秋水,你不觉得应该去看望她一下,并且……”她忽然压低声音,眼神诡异,“你得要和我保持些距离,免得让人家有所误会!”正说着,忽然西厢房门打开。林纯然从内走出。
“嘻嘻……你们慢慢聊,我去找小北玩!”君倾目光别有深意的扫向兰辉夜,却见他少有的神色恍惚,眉峰竟微敛,似在想着什么疑难问题,眸光有时扫向她,首次,她无法从那双深沉的黑眸中看出什么。
“她,浮出海岸线。泪,跌进水里面。化成泡沫,轻轻地落。有没有谁会记得?……”
君倾坐在一棵大树上,晃悠着双脚哼着刚才的歌。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眼睛望向天际远方。
“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楚北捷坐在君倾身边,侧首看着她。
君倾回过头,对楚北捷璀然一笑。“小北,我是该说你单纯好呢,还是该说你愚昧才对?”
楚北捷微怔,不太明白君倾此话是何意。
“你是东离的破军猛将楚北捷。官居一品乃朝中要员。你辛辛苦苦为东离皇族平定蛮夷,辅佐东王安稳江山。可到头来你换得了什么?被兄弟出卖被皇族暗杀。在经历过这些事后,你依旧对人没有任何防备之心吗?你可知你虽重情重义,却未必换来别人同样的对待。你可知我虽救过你,但不知何时,我也有可能会杀了你。”
君倾这番话说的平平淡淡,无任何波澜。似乎就在说今日的天气如何如何一般。她眼神定定的望着楚北捷,看着他脸上诧异的神情,看见他眼底闪过的各种复杂情绪。
不解、愤然、哀伤、恨意、犹豫、最后转为了坚定。
“姑娘教训的是!我是太愚昧。我向来只会按命令办事,不懂察言观色,不懂收买人心,不懂防备他人。但是……楚北捷的命是姑娘救得,我说过,姑娘去哪我去哪,姑娘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就算姑娘想要我的性命,我也会心甘情愿的给!绝不皱一下眉头!”
楚北捷眼神灼灼,就这么望进君倾的眼。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呵……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为何能这般肯定?”君倾笑着道。果然呐,楚北捷这一辈子都不会是兰辉夜的对手。这帝王之位,只有兰辉夜那样的人才是最适合的。
风拂过,树上的白色花瓣飘扬飞散,迷煞了她的眼。院落里,兰辉夜伸手接过一片花瓣,抬起头朝院外的树上望去。
“我不管姑娘是何人是何身份,是皇族公主也好,是贵族小姐是平民百姓、是刺客是杀手是什么都好!我都不在乎!何况我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东离容不下我,我早就不知道该去何方。所以啊,姑娘别再问我为什么了。我现在只想跟着姑娘,去哪都好,做什么都成。只要能让我心里有个寄托,知道我活着还要报姑娘的恩。我便有继续活下去的目的了……”
楚北捷说的真切,不含半分虚假,不带半分目的。就是那么明明白白的告诉君倾,他想跟着她,保护她,仅此而已。
飞花飘絮,一片花瓣落在了君倾的头上,楚北捷扬起微笑伸手替她拂下。这一刻,君倾却再也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