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苍穹中的点点几颗疏疏朗朗的明星,映着一弯狼牙残月微微透着缕缕寒意。在这个极为深沉的夜幕下,几朵漂悠不定的云彩若隐若现。凄清的微光,如水般倾泻,如玉般寒彻,照着云卓面前支离破碎的世尘。
夜晚的密林里,死一般的寂静,篝火仍在不知疲倦地熊熊燃烧。云卓躺在地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脑子里便会充满那骇人的畸形孩子和那可恶的诺桑。她试了好几次不想这事,可一闭上眼睛这些东西就会不由自主钻进脑海,试了几次均没有任何效果,她索性坐起身来,仰天望着天空一闪一闪的星。
密实的丛林,复杂的丛林,总是一面腐朽,一面成长。总是盘枝错杂交接,冠盖高踵。空气中总是流溢着痴缠,怨结。
一阵清风拂来,带着潮湿的腥味,诺桑立即坐了起来,机警地环顾四周,毕竟夜晚的密林也是危机重重。
一阵习习簌簌的声音传来,云卓有些紧张地看了诺桑一眼,诺桑回给她一个坦然却板着的面孔,云卓懒得和他计较,把身子挪得离他更远。
诺桑刚要发作,突然一声老虎的低吼,紧接着一对绿色的眼睛就在对面的的灌木从中出现了。
云卓从靴子中拔出银质藏刀,他们的防身武器只有这个了,背囊被羯若鞠阇国的人扣下了,虽然里面很多珍贵的药材有些可惜,但值得庆幸的是阿妈留下的白丝带一直在身上。
诺桑看了一眼云卓的藏刀,嗤之以鼻:“这种小玩意可对付不了这样的大家伙,不过只要篝火不灭,它就不敢贸然过来。”
“希望你说得对,不过我看它随时都可能过来,要不也不会志得意满地吼叫。”云卓时刻不忘暗损诺桑。
诺桑没有说话,只是用冰冷的目光盯着云卓,云卓在那种眼神下有些退缩,他不宜觉察地笑了下,随即转身盯住那只危险的老虎。
老虎也在审时度势,核计着胜算的把握,突然,它纵身跃了起来,云卓本能的闭了眼,诺桑一把拉了她的腿,把她拉到了另一边。
老虎就落在离云卓刚才坐的地方不远处,蓄势待发最后一击。可不知它碰触了什么,旁边那棵树好象突然活了一样,长长的枝条仿佛魔爪似的凌空荡起,向同一个方向伸去,紧紧地卷住了那老虎。云卓和诺桑一时愣住了,哪里想到树也会主动攻击,不由吓得大声惊呼起来。
那树的枝条像蛇那样越缠越紧,使老虎再也脱不了身,它的吼声由高亢转成了悲号,谁能想到,丛林之王竟会被树纠缠?
诺桑起身,靠过去想看个究竟,云卓不安地拉了他的衣袖,这样的夜晚还是不要太贸然了。
诺桑笑了下,站在刚才云卓坐过的地方看过去,那树枝分泌出一种黏性很强的胶汁,那老虎在最后的挣扎过后,终是成为了它的美餐。
“好在你刚才没有再过去一点,否则可能那中间的就是你了,以后还是跟在我的后面比较好。我可不愿意看到谁毁掉我的财产。”
“你的财产?”云卓蹙起眉心,不懂他的意思。
“没错,十年前你就该属于我的,难道老要我重新声明我的拥有权吗?”诺桑嘴角挂着笑。
云卓冷笑:“我可不属于谁,我属于我自己,忠于自己。”
诺桑并没有去反驳,因为从树下落下的老虎尾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走过去,拾了起来,仰头望去,这树不过8、9米高,深褐色的树干中间粗两头细,上面没长支干,而是生出了十几条粗如儿臂的触手一般的长长枝条。整个树光秃秃的没有长一片树叶,然而在树冠处却结出了一朵硕大艳丽的红花,即使是黑夜里,它在月光下,依旧闪着烁烁诡异的光芒。
刚才的那只老虎已经瘦弱了一圈,显然是被树枝吸取了血肉,而这尾巴则是刚才的挣扎太过而折断了。
诺桑和云卓不约而同地长出了口气,为能逃过这隐蔽的一劫而庆幸。
再无睡意,他们坐在篝火边等待着天明,云卓不想说话,静静地抱拢双腿,小心地保持与诺桑的距离。
天终于有了亮光,篝火也几近熄灭,云卓抬头看那老虎,已经就剩下皮囊了,树冠处的红花也拢了花瓣,收敛了那种妖艳的红色。环顾四周,他们才发现这样的空地一样是危机四伏,看来快速离开这密林才是好的选择。
从密林里慌乱地逃出,到了河边,诺桑连忙把裤管卷起,腿上竟被不知名的小虫咬了一片红包,刺痒难耐。
云卓在岸边摘了很多琉璃草,捣烂后给诺桑敷在腿上。
“看来当豹子或是病人反而能得到你的眷顾。”诺桑低头看着给自己上药的云卓说。
云卓故意地踩了诺桑的脚,让他闭嘴。诺桑瞥瞥嘴,不再言语。
前面有个渡口,看来过河的船会在那里停靠,云卓向那里走去,诺桑跟了过来,与她并肩前行。
船终于来了,诺桑用梵文询问了船工,然后先上了船,伸手来拉云卓,云卓把双手背在后面不理他。诺桑尴尬、懊恼地收回手,不想这船突然晃动了一下,正在踏板上的云卓站得不稳,来不及呼救就失足落了下去。
就要落水的时候,突然一双有力的臂膀把她拦腰抱上了船,跌坐在甲板上的云卓惊魂未定。
“你这个女人,真应该让你落水长长记性。”诺桑有些痛苦地捂住背部。
“伤口又撕裂了吗?”云卓有些担忧,那里是上次与红龙打斗时被抓伤的地方。
“没有,只是你一气我,那里就会痛。”
云卓白了他一眼,就把眼光看向了岸边,这里的气候远比普兰的气候要好,普兰才刚刚有些春天的气息,这里已经是花开绚烂了。
早晨的梨花仍沉睡在幽深的风中,困意也向云卓袭来,船上的人很多,她只好不情愿地挨着诺桑坐下,不知不觉靠着他睡着了。
突然一阵纷乱将云卓吵醒,这船边上突然窜出好几条小船,上面的人凶神恶煞一般。又遇到强盗了吗?这一行还真是险象环生啊!
注释:
吃人树:生长在印度尼西亚爪哇岛上的一种树,名叫“奠柏”,是世界上最凶猛的树了,它的树汁是制药的宝贵原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