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纽约的决定没能让骆兢铭暴怒,倒是让阿宝跳了三跳,她指着我的鼻子骂了我一通见利忘义背信弃义忘恩负义之类逻辑混乱的形容词,骂完了喘着气灌下一杯温开水,穷凶极恶地瞪着我,“莫轶乔,你说你无耻不无耻,这种时候竟然要落跑?!”
我低头笑得讪讪的,“这不是公事么,三叶草的事情,你就多担待了,实在有问题解决不了的,你找骆兢铭。”
“死女人,你晓得我说的不是这个。”阿宝依旧口气不善。
“骆兢铭吗?没事,他能理解。”我拿着小勺在咖啡杯里机械地搅动着,其实,我也没有太大把握,只是,我真的希望他能理解。
“你就闹吧,要是把你男人给折腾跑了,看你还能闹什么!”阿宝恶狠狠地吼完,再没说一句话。
阿宝说的很好,好得我忍不住要惊出一身冷汗来,要是骆兢铭真给我气走了,那我要怎么办?这问题实在太难,我怎样也回答不了。
其实,分手这样的结局,我不是没有想过,做律师四年,来来去去办过的离婚官司也不算少,不管曾经有多爱,分手的时候总要狠狠咬上一口,现代人的婚姻脆弱得让人甚至不敢妄想十年之后身边睡的会是同一个人。爱情这东西,当时有多甜,日后可能就会回报加倍的苦,谁也不能打包票,我和骆兢铭,就真能白头到老。所以,我只是希望,在一起的时候,大家能开开心心的,如果分开,也无须怨恨,更不要为了钱的事情撕破脸皮,那是我最最痛恨的事情,没有尊严又难看。
可是,如果真的一切如我所想,我跟骆兢铭真的不爱了,和平分手了,甚至相见亦是朋友了,我就当真满意了吗?
这个深奥的问题还没来得及让我想明白,月底就在眼前了。出发前一晚,骆兢铭帮我一起整理行李,这当然没什么不好的,只是他太过专注于手里的东西,安静得实在有些反常。
“喂。”我小心翼翼地喊他。
“我不叫喂。”骆兢铭抬眼瞟了我一下,又低下头。
“骆兢铭。”我放下手里的东西,蹭到他的脚边,蹲下来看着他,看了一会儿,推了推他的膝盖。
“哼,哼。”他仍是不太满意地看了我一眼,挪开了一点。
我一把按住他的腿,谄媚地冲他笑,“老公,帅哥,不要那么酷嘛!”
骆兢铭一下子被我逗乐了,看着我无可奈何地笑起来,笑完了,一脸认真地看着我,“轶乔,你不能总是这样,混过去就算了。”
我想,骆兢铭这次一定是对我满怀期待,否则他不会这样认真,又这样失望,“骆兢铭,我觉得很抱歉。”
“这不是我想听的。”他扯了扯嘴角。
“我知道,可是我不想空口说些漂亮话,”我索性跪直在地上,握住他的双手,“骆兢铭,你要相信我,我只是想好好地想清楚一些事情。”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我可以等,可是,轶乔,你也要知道,我的耐心有限。”
我没有应他,只是看着他,其实,我有点慌,这是骆兢铭第一次表露出他的疲倦,这是他第一次警告我他不可能永远无休止地容忍我,莫非阿宝说的话真的要应验了?
“轶乔,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次一定要去的理由,我说的是工作以外的原因。如果你一定要那么做,我不会拦你,我只是希望这么做真能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半年时间,我等你的答案。”说着,他拍开我的手,站了起来,离开了我的房间。
第二天,骆兢铭把我送到机场,没有下车就要走。
我站在车门边,俯身看着他,说了一句“我会经常打电话回家的”,他没有说话,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算是表示他听到了。
我有点愣,这样的骆兢铭真是让人不习惯,他似乎很冷淡,似乎已经不在意我的答案,于是,原本还想要说的话就那么生生地梗在了喉咙口,只能说一声“再见”,然后,转身进了机场大门。
这一场分离,实在让人不愉快,我和骆兢铭都是,于他,这耗磨着他最后仅存的耐性,于我,它徒然增加了许多的惶恐。
上了飞机,终于坐定下来之后,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骆兢铭的脸依旧浮现眼前,方才他那种冷淡的表情仿佛都要把空气冻结给起来。
我想,我一定是这世界上最不可爱的女子,手里握着几乎让全世界的女人都要嫉妒的幸福,却总是一个人不停地犹豫猜测和怀疑。这样的自己是因为什么,我自己都不懂,却要骆兢铭不停地忍耐宽容和等待。我想,我真是有点自私的,不,简直就是这世上最自私的。这样的我,骆兢铭到底爱上了哪里?
抗拒地闭上眼睛,不愿意再想,迷迷糊糊地,竟然做起梦来,只是,这个梦却做得异常狰狞。
梦里,骆兢铭冷冷地看着我,他说,你要一个人,我就让你一个人,我还来不及反应,阿宝就在一边捶胸顿足地叫着,轶乔,你傻呀,轶乔,你傻呀,忽而场景一换,映入眼里的是父母焦急的脸,他们拉着我就要追骆兢铭,却越追越远,不注意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却发现地面光滑如镜,我看见自己的倒影,泪水涟涟。
梦醒之后,我昏昏然四下里看,机舱里安安静静的,身边一同去纽约的同事也正睡得香甜,于是,重新靠回椅背,再度闭起眼睛,醒了好一会儿,直到听见空中小姐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小姐,不舒服吗?”
我睁开眼睛,看见那个年轻的女孩子蹲在我身边,一脸关切地看着我,于是,摇摇头,冲她笑了笑,“没事,就是有点晕,耳朵有点儿涨,我睡一会儿就会好的。”
“那您好好休息,有需要随时叫我。”说着,女孩子站起身,款款地走开了。
那个背影真是美好,如果骆兢铭爱上的是这样温柔体贴的女子,也许他会幸福些吧!
“怎么了?不舒服?”骆兢铭笑笑地看着我,他可以笑得再欢一些,那么我就可以确定他是在嘲笑我了。
“头一次坐飞机不习惯,不行啊!”我按着耳朵,不服气地瞪他。
骆兢铭挑挑眉,笑得好不自在,然后喊来空中小姐,要了水和口香糖,年轻的女孩子说着请稍等,然后走开,那笑容真是好看,连我都要看得移不开眼睛了,于是警醒地转眼看向骆兢铭,他果然也是一脸愉快的表情。
“嘿,美女呢,很赏心悦目吧?”我压下耳鸣的不适感,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先生,您要的东西。”那个好听的声音插进来。
骆兢铭笑着说谢谢,接过东西,待那女孩走开了,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我,“喝点水,还不行,就嚼口香糖。”
“别转移话题啊!”我一边喝着水,一边不依不饶地揪着他。
“我说,太太,咱们这是蜜月旅行,我有那功夫看美女吗?!”骆兢铭拿下我手里的杯子放在搁板上,把我的脑袋按在他的肩上,“不舒服就睡一会儿,得飞十二个小时呢。”
“……”
蜜月旅行的情景仿佛近在眼前,只不过一年,我竟然想要离开那个坐在我身边,只要我睡着他就一动不动的男人,我这是怎么了?!
“轶乔,你怎么了?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