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珲多尔济极不情愿的瞟了一眼仍旧立在他们面前不愿离去的哲卜尊丹,禁不住沁雪委屈般的苦苦哀求,愤愤然站起身来套起褂子,“走吧!”冷冰冰的冲着哲卜尊丹瞟了一眼。
“雪姐姐,”看到二人走后,香儿这才由地上爬起帮着沁雪将衣物穿戴齐整,“那个哲卜尊丹王好凶呀,比大汗王盛气凌人多了。”
沁雪淡淡一笑,“傻丫头,他们是一样,何曾有什么分别。”
“不是呀!他们的分别可大着呢,至少这一个月来,我从未见大汗王发过脾气。”香儿若有所思地突然低下头去,“不过,大汗王好似与我们过去见到的判若两人呢。”沁雪眯起双眼瞧着一脸稚气的香儿,轻轻拍打着她的小脑瓜子。
“什么了不得的事呀?!喀喇沁汗怎么就非得要本汗亲自前来?!难道,哲卜尊丹王的话还不够份量?!”察珲多尔济阴冷的眼光似乎比他透着霸气的话语更加让人不寒而栗。
喀喇沁汗自哲卜尊丹出去之后,便一直坐立不安,他其实十分担心会因此得罪察珲多尔济,虽然大家同是部族首领,而察珲多尔济那怕只是轻声的一个喷嚏,都能让喀尔喀草原颤上三颤,更不用说,他们现在还面临着噶尔丹的侵扰,正是有求与人的时候。当察珲多尔济带着极其不悦的声音传入他的耳内之时,他立刻便从座椅上跳了起来,笑容可掬的迎到帐门口处,对着正进来的察珲多尔济深深地躬腰行礼。“大汗王。”
察珲多尔济打他身边擦过,似乎完全没有留意到他的存在,直至在主位上坐稳了身形,这才不紧不慢的问道:“好了!说吧!费了这么大的心思把我折腾来,究竟为的何事?”
“大汗王,不是我强要扰您休息,只是事情实在来的太紧太快,我们几个一时间没了主意,这才彻夜赶来大汗王这里,想向您讨个主意。”喀喇沁汗垂手而立,敛起双目竟不敢正视察珲多尔济一眼,仿佛那样便会被他摄人的目光所吞噬。尽管如此,他的手心仍旧禁不住地冒出汗珠,站立良久却无法再吐出只言片语。
“我这不是正听着呢吗?!快说吧!别在我面前婆婆妈妈的!”察珲多尔济的耐心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喀喇沁汗抖了抖胆子,清了清嗓音,低声回道:“大汗王,噶尔丹近来频繁骚扰我们几个部落,折腾的我们部族臣民个个提心吊胆、夜不能寐,他的势力实在太大,我们是顾得东头顾不得西头,咱们各部之间又相去甚远,待其他部族的援兵赶到之时,噶尔丹的兵马早已退去。虽说损失不重,可是终究受不起他如此时常的折腾,还请大汗王能够给我们拿个大主意,不要让他总是牵着我们的鼻子团团乱转的才好!”
“我当是什么事儿呢!”察珲多尔济由鼻间发出一声不屑地轻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是兵家常事,怎么就惹出如此的啰嗦来,难道你是头一遭引军作战不成?!”
哲卜尊丹瞥见喀喇沁汗不知所措地偷眼瞧着他,于是挺身上前说道:“大汗王,您可是会盟之主,咱们会盟为的不就是抵御噶尔丹吗?!如今各部有难,都巴望着大汗王能想出个长久之计,咱们不能总这么让噶尔丹为所欲为吧?!”
察珲多尔济沉默了片刻,“这样吧,明儿让几个部落的汗王都来一趟,咱们好好地议议此事的对策吧!”
及至幕色落下之时,察珲多尔济与沁雪同在帐内用着晚膳,看着他手持竹筷双目发直,一副根本无心用饭的模样,知道必定是为了日间之事发愁,“汗王,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什么。”察珲多尔济定了定神,勉强地挤出笑容,“吃饭,吃饭吧。”
沁雪打下他伸向菜碟的筷子,“汗王,您这是哄骗臣妾呢!难道您当臣妾是睁眼的瞎子不成?”
“雪,这是男人的事情,你们女人没必要知道。”
“若是臣妾非要弄个明白呢?”
察珲多尔济苦笑着,只不明白他为何就对眼前的这个女子无可奈何,“得,你想知道,我便告诉你。”于是将日间在哲卜尊丹帐中与喀喇沁汗的一番对话同沁雪仔仔细细地学说了一遍。
“这样啊…”沁雪故作忧虑地轻锁起眉心,“这事儿还果真是不好办呢。”
“你就别操这份心了,咱们这么多男人难道还要你一个女人担忧?快吃饭吧!”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沁雪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也许臣妾果真有好主意呢?”她一面说着,一面瞧见察珲多尔济半信半疑眼神,不觉得噗噗笑出声来。
“好了,我的心头肉,你就别再调我的胃口了,快说吧!难道你真有主意?”察珲多尔济从来不曾低估过眼前的女子,显然她的智慧更胜于美貌。
沁雪婉而一笑,“瞧您就急成这样,臣妾的意思是,噶尔丹势力再大也顶不住咱们喀尔喀如此众多的部落。他每每进犯之时也总是以骚扰军民为主,并无明阵列队而战,您想想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实力有限!”察珲多尔济直起腰板毫无犹豫地回答,“这个道理我何曾不知,只是,他的实力虽然并不十分强大,可终究胜过咱们任何一个部族,咱们任何一个部族都无法单独与他分庭抗礼。”
“这是自然,可是,若以二抵一或是以三抵一呢?”
“雪,我是大漠汗王,长年来引军作战,如此浅显之理难道我会不知吗?只是喀尔喀的部族实在过于分散,若是等噶尔丹进犯之时再调动人马,不及援兵到来,他便已然退兵了。”
“不错,部族分散正是我们的不足之处,但是若能好好利用便能将不利化作有利!”
察珲多尔济盯着沁雪柔情似水的目光,由那其中丝毫察觉不出半点的风云际会,“你倒是说说,该如何变不利为有利?
“汗王,您不是说为了臣妾看了不少汉书吗?臣妾只不知道,您可曾看过《史记》呢?”
“史记?”察珲多尔济似乎开始对沁雪的话感兴趣,拉过座椅靠近她,“我听说过,也翻阅过,可是语言着实深奥,我始终无法参透。”
沁雪看着察珲多尔济认真地神态,不觉得也敛起笑容正色回应,“《史记.孙子吴起列传》中记载了一个故事,臣妾以为正合汗王此时的情形。”
“快说,是什么?”察珲多尔济迫不及待地催促着。
“围、魏、救、赵。”沁雪一字一句缓缓而言。
察珲多尔济摩擦着双拳兴奋不已,“何谓,围—魏—救—赵?”
战国时期,各国间称雄争霸战势不断,较强大的魏国派大将庞涓带领五百战车前去进攻势力较弱的赵国,赵国迫于无奈向齐国求助,而当时齐国的孙膑给大将田忌出了一个主意,让他直接引兵攻打魏国,这样庞涓便不得不放弃对赵国的进攻回军救魏,却又在途中中了孙膑的埋伏,此时魏军长途行军疲惫不堪,经不得齐军的丝毫攻击便已溃不成军。如此一来,齐国不但解了赵国之围,又沉重的打击了魏国,而孙膑也因此一战而大显威名,后人将此一役,喻为‘围魏救赵’。
“依喀尔喀目下的情形,结而势大、分则力衰,汗王大可引用此法对付噶尔丹必能解除心头之患。”
听到此处,察珲多尔济早已按捺不住心头的激悦,等不及沁雪慢慢道来,便抢过话题,“雪,你是说,咱们也用这‘围—魏—救—赵’之法对付噶尔丹?”
“正是!”沁雪笑着,宛若柳枝拂过水面般清亮动人,“您试想一下,我们未必就要将兵力集中起来与他们正面冲突,假若在噶尔丹进攻咱们其中一个部族之时,我们调动其他几个部族同时由不同的几个方向进攻噶尔丹的后方,岂不比四下里将兵力纠集一处要来的省时省事,而且如此应对也来得更加有效有力。噶尔丹完全不能防备我们会有几路人马,也完全不能知道我们究竟会从哪几个方向对他发动进攻,所以他是防不慎防,而我们便化被动为主动了!”
“雪!”察珲多尔济扔下手中碗筷,不顾一切地抱起她,在帐内转着圈子,“你真是我命中的福星!我能娶到你,可真是天大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