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姨她们一个头两个大,简直忙晕了。一直等到警察收工智子的尸体被带走,疗养院才终于安静下来。很快地一切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恢复如初了,似乎是否曾经有个叫智子的女孩子来过这里,大家也都忘记了。
尽管外面闹得鬼佛跳墙,我却一直安静地呆在我的房间里,专心地摆列我的玩偶图形。我现在就剩下九个玩偶了,这让我少摆了好多个图形,我突然有点恨智子了,我很郁闷我之前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傻到把生肖玩偶这么好的宝贝送给智子。
有个警察姐姐来到我的房间,她的脸确实长的很漂亮,但腿确实很粗。她看到我地板上的玩偶图形,蹲下来问我说话,我一眼立即就发现她裙子里的**。她有些尴尬,站了起来,还想问我话,但发现我还一直傻傻地盯着她的裙子看,便不耐烦地往房间里扫了几眼,走开了。她走后我才想起来,心里暗道好险,要是刚才被她发现我窗户有问题,那就糟糕了。
为了不在窗户事迹暴露之前被抓,我于是决定提前实行我的计划。在接下来的两天里,我把一切准备完毕后,就等待着黑夜的到来。我期待月黑风高时刻的到来,哼哼,因为我要越狱了!
疗养院里有个以为自己就是蜘蛛侠的精神病,一天到晚摆弄着双手咻咻咻以为自己在吐丝,因为并没有自杀倾向,李姨她们允许他在自己的房间里结了很多钓鱼用的鱼线。
我发挥充分的想象力与天赋,画了一张酷毙了的蜘蛛侠画像,跟他换来了一段长长的鱼丝。为了以防万一,我把鱼线分成三段足够长的线,揉合成一条,增强了鱼线的强韧度。我把鱼线的一头绑在窗户上,另一头垂到楼下,在晒太阳的时刻里,我强占着我窗口下那棵大树上的秋千不放,等到大家都回房间时,我便把垂到楼下一头的鱼线绑在秋千上。
我窗口外的大树因为是榉木,树的分支开得很高,秋千绑在分支上,长度也很长。我放弃掉摆列玩偶图形的时间,曾经作过精密的计算。我知道假如按照一层楼二点五米的高度来计算,那么智子的窗口距离地面大约有三米,而我的窗口距离地面大约有五米半,另外我窗口的墙面距离绑秋千的枝桠应该有两米。枝桠的高度在我的窗口和智子窗口高度的中间,大约在离地面三米半的地方,减去树下秋千坐板离地的距离,所以秋千的绳子应该有接近三米的长度。
月黑风高的时刻到来的时候,我的心情非常紧张。我激动地把已经磨断的铁栏从窗口上一根根拆下来,其实在智子死去的晚上,我就已经把第三根铁栏给磨断了。我拆下形同虚设的铁栏,把鱼线从窗口往上拉,鱼线的韧性很好,绑在秋千上很稳固。
秋千的坐板被我吊在半空中,摇摇欲坠。我怕惊醒其他人,动作相当小心。当我抓到秋千的坐板后,我立即解开它一边的绳子,然后把依然系着另一条绳子的坐板以一个稳妥的方式固定在另外两根坚固的铁栏缝隙中。
完成这些之后,我终于能越狱了。我爬出窗口,冬夜里的寒风吹过我的脸庞,呼呼作响,我兴奋得像个冒险家一样,我双手双脚缠着绑紧在大树上和我窗口铁栏之间的绳子,经过一阵惊心动魄的荡漾,我终于来到了大树枝桠的这边。
我站在树干上,举眼向智子的窗口看去,月色打在她曾经的房里,她房间里的景象更加清晰了,只是已经没有了她背影孤独的身子,一片冷冰冰地。
我用秋千另外的一条绳子,用在学校时爬吊杆的方式,将自己慢慢垂回地面。疗养院的花园一片死寂,这么冷的夜晚,鬼都懒得出来游荡。我隐蔽的摸出了花园,爬过了围墙,我自由了!
在离疗养院远远的山路上,月色成为了我的路灯。我举着双手,迎风向黑暗的另一端跑去。我大叫,我大哭,我激烈地跑,我激烈地欢呼,我要让整个沉寂的大山知道,他妈的!我自由了!
好景不长,我又回到疗养院的时候,是距离我越狱后的第三天。
我在马路边饿的奄奄一息,被爱管闲事的好心人救济了,然后好心人联系了警察,警察联系了我爸爸妈妈,我爸爸妈妈联系了李姨,于是我又回到疗养院了。说来真是倒霉啊,折腾了一番,居然白费劲了。
我心灰意冷,几乎万念俱灰,我不知道我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我在疗养院里的朋友。这事说出去太糗了,我居然逃了三天,就被抓了回来。
但这次医院里迎接我的阵势有点吓人了,还多了几个警察。我先回到了我的房间,然后我看到爸爸妈妈哭喊着跑来找我,妈妈紧紧地抱住我,她说,小派,你告诉妈妈,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那个女孩子不是你杀死的。
我有些惊讶,睁着眼睛看她,爸爸在一旁独自落泪。然后警察就来了,我又看到了那个腿很粗的漂亮警察姐姐,她眼神很不好意的看着我。
一个警察叔叔走近我,低下身来跟我说话,他居然夸奖我很聪明,说我用了一个他们意想不到的绝妙诡计。他问我是不是我杀了智子,我很奇怪地看他。他见我不说话,便像学校的老师上课一样,在我面前踱来踱去,嘴上没有停地说,刚开始,我们一直对刺入智子体内的利器毫无头绪,我们起初以为是冰柱,但我们在智子尸体的周围并没有发现冰柱融化后的水迹,却奇怪地在伤口附近的血液中发现了一种奇怪的灰尘。
警察叔叔拿起我一个生肖玩偶,用刀子把它外面的漆料刮掉,露出了里面暗灰色的颜色。他指着那暗灰色的颜色说,这是锡,这个玩偶是用锡溶制成的。锡这种金属物质很奇怪,遇到热可以溶化,遇到温度低于零下十三度时,只要暴露在空气中,它里面的分子结构就会分解,整块固体的锡会奇迹般地化成一团粉末。智子死亡当天晚上,温度降到零下十五度,为案件提供了数据证明。
警察叔叔说,你妈妈说你总共有十二个生肖玩偶,而你现在房间里只剩下九个,另外三个是不是被你偷偷的用火熔铸成一把尖锐的凶器了?我们检查了大堂的壁炉,在壁炉的灰烬中我们发现有含有锡质的废渣存在。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预谋要杀了智子?你一天到晚跟着智子,取得了她的信任,然后你制造了凶器,你那天先告诉智子,说你晚上会爬出窗去找她,然后你利用你逃出你房间窗口同样的方法,来到你窗外的树上。你在树上将秋千的第二条绳子甩给智子,让她把绳子绑在她的窗户上,你再由着绳子爬过去,你站在窗沿边,当智子靠近你时,你将凶器插入她的心脏。然后你解开绑在智子窗户上的绳子,抓着绳子飘荡回地面,再重新爬上树,带着绳子重新回到你的房里,解开绑在你窗户上的秋千的第一条绳子,再把带回来的绳子绑回到秋千的坐板上,最后把秋千抛回原处,你再把窗户的铁栏重新装好,一切看似毫无破绽,相当高明。
警察叔叔说完,表情很严肃,眼睛却隐隐闪着光芒,他低下身子来摸我的头继续说,但叔叔有一点想不明白,智子为什么死去的时候没有穿衣服,还有,你为什么要杀了她呢?
我抬头看他,心里很有自豪的感觉,被他刚才那么一说,我发现我原来这么聪明,我好像干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我很得意,我再看看爸爸妈妈悲伤的样子,心里就更得意了,我微笑着向警察叔叔说,是的,是我杀了智子,因为我表姐在智子的身体里面,我想从她的身体里把我表姐找出来,可是我找不到。
我这么一说,我妈妈立即就晕了过去,看着她的样子,我心里在嘿嘿地偷笑。我爸爸悲痛地扶着我妈妈,大声冲我说,小派,表姐已经死了,你几时才能忘记她啊?我立即冲着他嚷道,我偏不,你们不让我跟表姐在一起,我偏要把表姐找回来,我一定要把表姐找回来。
我这么一说完,我爸爸也几乎晕了过去,看着他和妈妈可怜的样子,我心里渐渐弥漫起一种强烈的胜利感,瞬间洋洋得意得飘飘然,最后连我是怎么给警察带走的都不知道了。
我妈妈给我请了最好的律师,因为我有板上钉钉如铁一般不可置疑的精神病依据,法院不能给我判死刑,但我重新来到了一家监管极严密的精神病院里。
这里的精神病人每天都大吼大叫,豪无素质,弄得我极为郁闷,但久而久之,我也渐渐习惯了。我依然每天摆列着我的生肖图形,我现在能把天上的十二星座准备无误排列出来了,因为有了前车之鉴,爸爸妈妈不再给我送锡制成的生肖玩偶了,他们给我改送塑料制成的,拿在手里轻飘飘地,一点也没有手感。
很多时候,我也在郁闷,到底是不是我杀了智子的。
其实智子死前一天里,情况是这样的。
疗养院的冬夜夜夜大雪飘扬,白天偶尔天空放晴,那时病人都可以到花园晒太阳。那天,智子坐在我们窗户楼下树上的秋千上,第一次跟我说了很多话。
她说,你喜欢你表姐吧?我点了点头。
她就沉默,然后让我轻轻为她荡秋千,之后她又说,你体会过痛彻心扉灵魂亦死的爱情吗?
我有些听不懂,摇了摇头。她就说,有一种浪漫的传说,说上帝在男人体内取了一条肋骨,创造了女人,所以在茫茫人海中,总有一个人是你的百分之百恋人,当你有幸遇到这个人时,再失去他时,你会发现其实你也已经死了,因为你已经不完美了,你一直都是残缺的,一直是孤独的。
智子又说,我爱上了一个人,可是他已经死了,我很想念他,他死后,我只是他一条没能带上的可怜的肋骨,孤零零地,我想死,去另一个空间,再作他的肋骨。
我的眼泪无法制止地流了下来,我看到坐在我面前秋千上的不是智子,而是我表姐,表姐在孤独无援的时候,只能向年纪比他小的我倾诉,那时我经常陪她一起听《The First was a Death Woman》,她也经常说,其实我们都是寂寞惯了的人,她是一条可怜孤独的肋骨。
智子发现我在流眼泪,问我哭什么?我说表姐,我好想你。她愣了一下,无语看我。我低下身去,双手抱她,然后去吻她的嘴唇。
智子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看我,随即一把把我推开,说,你这个神经病!
我无法控制我心中的渴望,我想进一步发动进攻,但智子很敏捷地就跑开了,她回到大堂里,躲在看电视的病人中,若无其事地坐着。众目睽睽之下我不能展露我的渴望,我很郁闷地走到她身边,乖乖地坐着。智子的目光并没有关注在电视机上,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一边火焰正茂的壁炉,热气催红了她的脸,她的脸像花一样绯红起来,我感觉我的心都快要被这股红色给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