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风见云平迟迟不回话,咬了咬牙,就像克服了一些心理障碍一般,慢慢的跪下。[云平先生,拜托你,请教会我如何在三个星期内将白衣之术与气罗结合在一起。]
曾经有这样的眼神,在自己年少气盛的时候,那个夜里,对着被称作六条旭的女人立下的这个誓言,那个时候,壬晴刚刚喝完奶,在母亲的怀里睡的很熟,孩童满足的笑脸在胸口的刺痛处浓的化不开。
自己也有过的惨痛经历,难道真的要在这里重新上演?
[算了吧,霄风,那样的事不是人人都可以承受的了的。]
[我知道应当心无杂念,我可以做到。]少年的背脊依旧倔强的屹立,[当年的云平先生并不是懦夫,只是想活下来,这是谁都可以理解的。]
不等男子开口,他又继续说了下去,[我知道这个禁术需要消耗大量的精力,连强壮的正常人难逃一劫,何况我这样破烂不堪的身躯,云平先生既是过来人,应当知道。]他抬手指着那空荡的右边的袖子,[这个其实是因为练习气罗所以不能用了吧。]
云平叹了口气,单手将霄风扶了起来。却发现怀里的人轻的不可思议,心中所保留的最后一个点突然被抽拉上来,当年幼小的壬晴,也是这样轻巧可爱,常常在自己的怀里咯咯的笑,并不理解这样温柔的人为何会杀害了自己的母亲。
霄风知道药效已在慢慢减弱,他的头撕裂一般的疼痛,双脚也像筛子一颤抖,不得不强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说道,[云平先生,五之里的禁术中,壬晴练习的是饭纲心眼和蛇药,我练习的是由圆月轮引出的白衣之术和转变化,所以最好不要站在壬晴半径三米以内或者直视他,以免让他知道我们的对话。]
就相信这一次吧,相信他,云平的内心有个小小的声音说着。
他慢慢将耳环解下递给霄风,[拿去吧,只是,你不怕壬晴对你来……]
仿佛知道云平的意思,霄风没有血色的脸希望能扯出一个可以称之为正常一些的微笑,只是看到云平的神情,他知道自己又失败了。[他说过看不到我的内心。]
在纯洁的感情面前,就算是禁术也不得不低头吧。
身下的少年又开始咳血,云平着急了起来,正想叫唤着妻子,没想到霄风死死的抓紧了他的背,[等一下,云平先生,咳咳,不要让壬晴知道,咳咳,还有拜托您最后一件事,在我施完术的同时,请风魔先生封锁掉壬晴对我所有的记忆。]
霄风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再一次的昏睡过去,眼里竟是满满重重的焦虑,[要是知道我死了,壬晴必然不会活下去,这并非我想看到的,这是为了答谢壬晴对我所有的付出,况且,我本来的愿望,也只有毁灭。]
[那么现在呢,只是为了答谢和毁灭么?]云平的左手托住他。
霄风愣了一下,随之大量的鲜血从喉头冲出,[咳咳,壬情的话,也许就是吧。]
即便是经历过多少年的风花雪夜,云平却依然坚信,那个近乎接近于弥留之际的年轻生命,在昏倒的那一刻来自全身的光芒,在面对死亡的坦然,不论是当年的自己还是现在所需要肩负的责任,都是自己绝对不能望其项背的。
只因他毫无牵挂,遇见壬晴是他最大的幸运,他只想将这幸福传递下去。
云平将霄风交给急急忙忙冲过来的人,看着壬晴手忙脚乱的抱起霄风跑出这深冷的地下室,他站在这咒缚之中,却看不清前方的虚实。
模模糊糊的有女子近乎着魔的疯癫,[野种,孽障,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没有你,京二他也不会去坐牢,你这个下贱的种,为什么不滚的远一点!]
香道空将头深埋进膝盖,这是他一贯的方式,只要不吭声,继母最多是打骂一下,累了也就不会管他了。
可今天继母似乎是发了疯的不肯善罢甘休,她撕扯着孩童已经是碎布的衣物,将他强行脱进了昏暗的地下室。当空的四肢被套上手铐后,他才恐惧般的哀求,[不要,妈妈,求你。]
女人像是毫无知觉,拣了根最粗的皮鞭就往他的背部猛抽,不管身下的人哀求的多么无助,也不管尖叫声如何刺耳,她依旧疯狂的重复那些残忍的动作。
哀求的声音渐渐停止,眼前换成了一片一望无垠的白,空光着脚走在彻骨的寒风中,头昏的越来越厉害,却只不住一阵阵的欣喜,他终于逃出来了,从那个折磨了自己八年的家中逃出来了,即便是迎接着又一个未知,他只觉得生活中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击倒他的资本。
昏倒前,他看见了一双慈爱的手,尽管在日后知道这些伪装的有多么拙劣,香道空在八岁那年的雪中,依旧感谢服部柊十郎那双虚假却温暖的手。
就算是修炼了气罗,他也依旧有着向往活着的权利。
然后认识了雪见,得知他还有一个叫和穗的妹妹,雪见在表世是很畅销的小说家,虽然脾气不好,但是他给了他一个宝贵的名字,他给了他重生的机会。再是看见了雷光,俄雨在他的身边,他们的笑容干净而纯洁。
接着呢,接着是个很会蛊惑人心的臭小子,他的体内好像有着很服部先生很感兴趣的东西,所以首领才会很紧张的出动“气罗使”,他与他的相见,好像就是注定。那个家伙对于隐世有着多大的重要性,身为宿主的他却没有任何的自觉,依然时不时会装作可怜的外表来气正经八百的云平先生。
但为什么在自己的面前,他永远都只有心痛的一面呢。
壬晴。
香道空想也不想就喊出了这样的名字,而这样的求救,似乎让他全身心都开始疼痛了起来,壬晴,壬晴。
不要丢下我。
[霄风,霄风,]他睁开眼的时候,正躺在壬晴的怀里,[好些了没,你一直在做噩梦。]
[这里是……]
[帷老师的家啊,你的药效过了,我刚刚喂你再吃了一点。现在好些了吗?]
霄风猛然想起来,不顾壬晴的反对,坐起身惊恐的望向云平,见他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才虚弱的跌在壬晴的怀里。
后者将霄风打横抱起来,[帷老师,英小姐,抱歉打扰了,告辞。]
[听壬晴说,这孩子原来有被人虐待过的阴影,也真是可怜了。]目送着他们相互扶持的身影,英轻轻靠在丈夫的身上说道。
深谙的地下室,跪着的人,云平猛然想到,难怪他会回想起以前的经历,在下跪的那一刻,这个垂死的人需要克服多少障碍来获得那一瞬间的勇气。
他紧搂了妻子瘦小的身体,任那一声叹息消失在薄凉的风里。
还未到家门口,壬晴远远的看见了一个人,[雪见先生,你怎么来了?]
[臭小子,我来送药的。]他递上包裹,[药快吃完了吧。]
[谢谢,]壬晴接过来,[雪见先生,请进来。]
[不了,你扶霄风进屋吧。]
[你不是找霄风有事的么,虽然可能要睡一会,但是如果不嫌弃的话,请进来等吧,]壬晴笑了笑,[雪见先生,真的只是因为送药而过来的吗?]
房子是老旧了些,但干净简洁,雪见打量着房间,壬晴端来了温水请他坐下,[抱歉,家里只有这个了。]
因为霄风而相识的两人,其实并没有特别过多的交往,只要一方不再开口,气氛实在显得很是尴尬。
[咳,霄风现在还好么,你们,有什么打算?]雪见不太喜欢冷场,随口找了话题。
[雪见先生,你也看到了霄风的情况,而且,我们不打算什么事都要回馈给灰狼众。]壬晴的脸色依然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就算是狗,也要有狗的自尊吧。]
雪见被这句明显带刺的话咽了半天,[壬晴,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清水先生曾经也这么对我说过,难道灰狼众连教育属下的方法都是雷同的么?]
[壬晴,你怎么还执迷不悟呢,首领现在对你们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但你真以为他什么都不会做?]
[所以我们有完全的准备,不需你操心。]壬晴暴躁的站起身,[雪见先生,下次霄风醒的时候,你再来好了。]
饕餮、贪婪、懒惰、**、傲慢、嫉妒、暴怒,这是七宗罪。
谦卑、温纯、善施、贞洁、适度、热心、慷概,这是七德行。
雪见突然冷笑起来自己不知何时也开始搞这些无聊文艺剧的噱头了,却忘记自己也曾经因为小说写不下去的时候霄风在旁边冒出的这十四个词而灵感大发,将得到的稿酬全部买了浓烈味道的巧克力送给他。
霄风在那时的味觉已经开始退化,雪见不得不买回更具刺激性的食物,好减缓修习气罗对身体各方面的伤害。
可效果并不见得有多理想,从被雪见发现吃了大量的酒心巧克力后却毫无任何症状,连基本的头昏也显现不出,他这才发现,酒精已经对他过于麻痹的大脑毫无用处。
他自出生来便是一张白纸,被泼洒了那么多的污点后,再被首领硬生生倾倒下整桶的油漆,便算是又回归成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