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最近的天然维生素比人工合成的贵出那么多,原来如此。
雪见沉住气下来,很意外的没有发火,[那告辞了,]他侧着头看向卧室,榻榻米上的少年睡得很熟,丝毫没有了当年的警觉性,雪见那早以为冰冷的心没来由的一阵酸楚,他抬起头,眼里被大面积的不甘所侵占,[不知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霄风在人前从未睡得这么安稳。]
[也许他病的太重,应当休息。]壬晴仍旧不愿直视着雪见,对于这样的男人,给与霄风重生的男人,他一直无法释怀,如果当年是霄风首先遇到自己呢。
可惜这世界不允许这样的如果存在。
[听着,臭小子,]雪见握紧了拳头,[我的确非常讨厌你,因为你霄风才会背叛首领,才弄的现在一团遭,但是,既然你接受了霄风,那么我警告你,不要让我现在见到的是他最后一面。]
男子在关门的一刹那,壬晴突兀的叫住了他。
[雪见先生,服部先生原先告诉霄风气罗的修习方法时,气罗使最后都会化为沙砾吧,]见雪见没有反对,他又说了下去,[那的确是霄风的愿望,因为他那个时候了无牵挂,没有大家的关怀,也毫无被人爱护的感觉,但现在不同了,服部先生开创的是人人都无心的理想却绝对不现实的世界,他当然不能理解霄风的变化。]
八年的时间可以雕琢多少印记的棱角呢,雪见发现自己越来越习惯于应用在表世写的小说,而壬晴,必将成为他笔下最为讨厌的主角。
[霄风也忽略了这样的事实,即便他是弹指一瞬的沙砾也好,或者拥有苍生不老,他的存在,是绝对不会被人遗忘的。]
[别这么自信满满,你当真以为自己是耶稣?]雪见不满的抬了抬眉毛。
[相泽的存在,雷鸣会记住,俄雨的存在,雷光会记住,而霄风内心深处的真实,就算死我都认为那是一份不容忽视的存在。]
[你以为自己能够掌控生死轮回,那这个世界还需要什么信仰?]雪见为了那些年少气盛的谶语而感到悲哀,他永远也不能明白,为什么认清现实就反而成了愚昧无知的产物了呢,那他与和穗的这些年到底算什么。
[那么,我会去向妖精姐姐要一份不容置疑的苍生不老。]壬晴几乎是拼尽全力的喊出了这一番话。
雪见后退了一步,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厌恶还是惊叱,[小子,我这辈子只相信你一次,就这么一次,如果霄风活下来,我就认同你。]
他想起一季小姐在世时给与自己的一句警告,如果和孩子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是会被同化的啊。那个精明的女人,死了也要应验这句话。
壬晴望着早已消失的雪见所走过的街口,这条巷道本来就偏僻,外婆去世后已经没有人回来光顾这里的煎饼店,如今更是人烟稀少,空空荡荡的道口,似乎映衬着他空空落落的心。
外婆去世的那天,他的心也如这般找不到可以依靠的彼岸。他所做的,只是本能的反复的摩擦着那双包在手心中的干枯而衰老的手,好像这样就可以使其重新恢复原有的温度,那双手抚养了他十年,那些相依为命的日子,是他失忆过后唯一可以称之为幸福的资本,好像永远可以容纳他的任性,直到后来霄风住了进来,外婆也是温和的微笑着。
他自私到从未去过问外婆的身体,直到去世的前一夜,住院部的医生把还是一身腥臭的他骂的狗血淋头,他竟然一直都不知道,外婆有那么严重的肝病。
他记得看过外婆流的汗很不正常,她只是笑笑说因为在煎饼桌前坐久了的缘故,也不再追究,而忽视了是因为她早已疼的忍耐不了。
外婆在弥留之际依然是善意的笑着,她说,[小晴,你要得到幸福,外婆看现在的你就很欣慰你正在努力的争取着,]这几个字说的倒还顺畅,只是后来她的嘴角开始不停的流血,止也止不住,[小晴,你不要学你的妈妈,咳咳,外婆希望,你可以脱离她留下来的罪过,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这个慈祥的老人,对于子女儿孙的不孝没有任何的怨言,她的一生都在努力的平缓着所有人的伤疤。
那一夜,是森罗万象失控爆炸的前一天,那一夜,壬晴在霄风温暖的怀中,脱下了所有伪装的面具。
身后有手环住了他的肩,[想什么呢,]霄风的声音带着些慵懒中的沙哑,[快进屋吧,外面风大。]
[这么快就醒了?]壬晴拉着他的手向里屋走。[好些了吗?]
[刚又吃了药,好像最近睡的时间变少了。看来神也想让我们多一点在头脑清醒时相处的时间。]
[别乱说话,霄风。]
走在前面的少年停下来,用手指抚平壬晴的眉心中的褶皱,然后抱住他,轻轻的说,[谢谢你壬晴,谢谢你愿意给我一个苍生不老的愿望。]
每当对方内心的空缺加大的时候,便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安慰自己的不安,壬晴用颤抖的手抚上霄风的锁骨,[你的身体不要紧吗。]
他再也问不出其他的话来,因为可以发出声音的地方全部被浓烈而熟悉的气味充满,在结合的时候,壬晴丝毫不理会缺氧所产生的不适,只是本能的虐夺自己所不能拥有的,占领自己所执着的。
攀上巅峰后,霄风躺在壬晴的臂弯里,痴痴的笑。只有在这个时候,壬晴才可以看见霄风脸上的殷红的血色。
怀里的人满足的在他的怀里蹭来蹭去的找最为舒服的躺卧的地方,霄风如蚊的声音穿过壬晴的耳膜,[我不想死。]
他以为壬晴没有听见,却忽略了他们即便是无言相对也可以明了对方的心意。
[有件事情我一直觉得很奇怪,]雷鸣边整理着随身必备的用品边喃喃自语,[壬晴他好像一直不太对劲。]
[怎么回事?]雷光从房外探出头。
[虹一死的时候,我在医院疗养时壬晴请帷老师转达给我一封临别的信,]雷鸣不知从那里翻出来的那张纸平平整整的摊在地板上好让雷光看的清晰,[你看这里,‘但是在白与灰交接的时候,希望你可以获得幸福’,这句话我不太明白,好像,就好像壬晴在向我传达着什么。]
她并不想用[求救]这个词,虽然她认为后者更适合。
[在白与灰交接的时候,白与灰,这是什么意思,与白相对的,不是黑色吗。]雷光突然想起什么,[雷鸣,为什么这几年你都没有提这个?]
[那个时候我没有这样的心情,虹一刚刚,]少女的脸上,又浮现出了无法释怀的神色。
雷光也不好说什么,回忆总不会有万全的甜蜜,但正因为这样,他才活得更像个人类。
[今天整理东西的时候翻出来的,一直不知道被我丢在这里,]雷鸣仍在自顾自的说着,身为兄长的人显然具有更为深远的思想,他拉起妹妹的手,[雷鸣,拿着这封信,我们必须马上找到风魔先生。]
[首领与云平先生很早就走了啊,] 加藤奇怪的看着气喘吁吁的两人,[如果不是要紧的事,两位可以在这里等几日,兴许首领很快就回来了。]
[五之里的其他人呢,]雷光到底年长几岁,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首领说是无须大家插手了,织田小姐和云平先生都表示赞同,诗缟小姐也没有反对,当然没人会再多嘴了。]
[诗缟?你说的是那个黑冈野诗缟?]见加藤很老实的点点头,雷光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完了,首领开始行动了。]
见身边的两人一脸茫然的望着自己,雷光轻叹了口气,[雷鸣你也就算了,加藤你怎么不去问问沙罗小姐呢?]
[可沙罗小姐也不知道啊。]长着雀斑的男子无辜的说。
不对劲,这并非风魔先生的作风,使用转变化却不告诉任何一个人,首领那里也开始行动了,硬碰硬风魔先生也未必能够占得上风。雷光的脑子里飞速运转着应对的策略,旁边的雷鸣好像也悟出了一些,急忙问到,[风魔这里有直升机吧。]
加藤怎么听都觉得是肯定的语气。
[我们随后也会赶到,我不太放心首领。]因为直升机的巨大噪音,沙罗不得不放开喉咙喊道。
雷鸣回过头来,也说了一句话,隔着巨大的噪音,沙罗没有听清,但却看懂了少女的口型,她闭了眼转过头,不愿望着直升机起飞的方向,也不能让加藤看见眼眶中酸涩的液体。
随之而来的,是内心的怒火,不过是二十出头的人,凭什么和比自己年龄大一轮的人说什么[别来送死。]
沙罗愤愤的转过身,她至少要让那个臭丫头知道,无论是谁,都不能轻言放弃生命。
从高处往下看是密密的山林,当年虹一死去的地方,雷鸣歪着头想,自己这辈子是逃避不了这里了。如果从这里看焰火,那应当是最好不过了。
焰火啊,雷鸣有些懊恼的想着,她并没有哥哥那么优秀的可以掩藏情感的功力,五年了,虹一的死仍旧像是一把利剑插在胸口,让快过窒息的她忆起那个凶手。
理智告诉她面对的是森罗万象,可脑海里千千万万个噩梦中只有虹一反复哀求着壬晴还给他已经烟消云散的生命。
她也知道虹一早已厌倦了生存,几千年的寿命,是毫无色彩的阴暗,正是时间长度的缩减,人类才可以缔交出丰富多彩的律令。
雷鸣知道虹一向往这样的出于云端的日子。
只是虹一,在闭上眼的那一刻,你真的,就没有想过多看看我一眼么?
[诗缟的真实身份是壬晴家的那只名叫“白玉”的猫,是被赋予『不死』和『人心』的身份,和相泽一样,她也同样拥有永生的力量。]见雷鸣在发呆,雷光不得已插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