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冥渊没有答话,反而剧烈地咳出一口血,他只觉得眩晕袭来,整个身体都要被扯碎般痛楚。易烬染和夜子琪在旁边守着,再也看不下去,两指快速一点,封住他几处大穴。
“桃子,你先放开冥渊,让他血脉顺畅一些,或许能好受点儿。”他一边劝说着,好不容易将林慕桃拖开交给夜子琪。把了把夜冥渊的脉息,虽然薄弱,还算比较平缓。于是他宽慰地说道:“其实冥渊这病也不是没有救,我听说西域有一种雪莲,可解百毒,或许能派上用场。”
“天山雪莲?”林慕桃眼光一亮,突然像找到了希望。她抹干脸上的泪,调整一下思绪道:“这样,我们先回去,今晚我立刻起程去西域找药。”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她也绝不放弃,不论这个希望有多渺茫。
易烬染微微颔首,如今也只有这个法子了。和夜子琪将夜冥渊扶起来,刚转过身,林慕桃就发现四周不对劲,上一刻还空荡荡的船头,此时已聚满了侍卫,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林慕桃厉声问:“是谁派你们来的?”
话音未落,张无忌拨开人群,缓缓走了出来:“郡主不必动怒,微臣是奉皇后娘娘的懿旨,捉拿判贼夜冥渊。”
云裳?尽管林慕桃多不愿相信,然而确是她赐了那杯加药的酒,才引出了夜冥渊体内的寒毒。可她什么要这样做?林慕桃现在也没心思弄明白,只对张无忌命令道:“识相的就让开,今天有本宫在,谁也休想动他!”
张无忌勾起嘴角,冷笑着从袖里掏出一叠信笺:“这恐怕由不得郡主,夜冥渊与刘毅私下勾结,密谋窃国,这是他们来往的书信,铁证如山还有何狡辩?”
“密谋窃国?他谋的是哪国密,窃的又是哪个国?”林慕桃一把夺过信笺,撕得的粉碎,“什么都不是,只因他除掉夜炎枫,为我朝立了大功,而你们一个个看的眼热,怕他挡了你们升官发财之道,所以联手把罪名往他身上推?”
张无忌不想跟她多费口舌,扬手一挥:“来人,把叛贼拿下!”
人群开始骚动,惊慌,尖叫,嘶喊,舞姬与宾客乱成一团。就在这时候,前方的屏风突然从中裂开,插出一抹银白刀光。林慕桃和夜子琪身上扶着夜冥渊,一时之间还没来得及避开,就被易烬染一下压倒在地,凛凛刀风擦着三人的耳膜,径直向夜冥渊冲去。身后一阵寒光席卷来,恰恰截断了他的退路。
前后左右,再也躲不开了。
夜冥渊秀澈的瞳孔一敛,迎着劈面而来的刀光,依旧没有一丝慌乱。他顺手拉过身边的一个舞姬,护挡到胸前,那刀不费吹灰之力,没入了她柔弱的腹中。
鲜血霎那喷上天空,只听一声闷哼,舞姬犹如花折,萎然倒地。夜冥渊伏低身姿,以几乎不可能的矫健急速,躲过了如林的凶险光影。杀念就在那一刻迸发,他拔出舞姬身上的刀,回身一个猛刺,捅穿前方侍卫的胸膛。血雾模糊了视线,夜冥渊顺势推就,一寸寸,一步步,逼开蜂拥而上的人潮。
张无忌扬高眉毛,有几分赞叹道:“呵,没想到你被伤成这样,还死不了,看来那药的分量不够……”
话音还没落,突然感到一阵酥麻痒痛,他捂住脖子,有股细小的鲜血从指缝喷出。夜冥渊勾起一侧唇角,倨傲地用刀指着他:“你不是我的对手,我若无旧疾,你根本伤不了我。”
张无忌不敢置信地望向他,眼里盛满了震惊。那刀太快了,手法宛如妖魅,只能听见风声,竟然完全无从抵挡。夜冥渊伸手抹去眼角的血迹,鲜红洇湿了薄唇,在这样的血污,他的神情妖异摄人,却毫不可怖。
林慕桃看见他的五官都在流血,不断从口鼻中涌出,染透了层层衣衫。她觉得似乎有千万把刀在心中割绞,将曾经的美好烧成灰。她再也难以控制自己,推开易烬染和夜子琪,不顾一切想向他奔去。
“别过来,这边会伤到你!子琪,烬染,快带阿桃离开!”夜冥渊闪身避开,一连退出数步,“烬染,快把她拦住。咳咳……我怕是不行了,从今往后……你照顾好她和子琪。”
易烬染一手箍住林慕桃,一手拉着夜子琪,丝毫不理会林慕桃的痛哭流涕,只朝夜冥渊点点头,郑重其事道:“你放心罢,我会尽力保住她,也会保住子琪的周全,绝不让他们受任何牵连。”
夜冥渊浅淡一笑,不再言语。远处叫嚣、厮杀声冲击过来,他站在一片喧哗中央,淹没在鼎沸人声之间,那么干净寂寞。他看见林慕桃眼里满是泪光,不过咫尺之遥,短短几步的距离,却只能定定站在原地,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那截伸出袖口的手,仅仅一瞬,又深藏回去。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天。
夜冥渊决然退到船舷边,纵身一跃,轻飘飘落到桅杆上,身后万顷碧波浩淼如烟。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如果不是在这个生死关头,那真是优美致极了。
舰船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弓弩手们蓄势待发,一个个从铜壶中摸出箭翎,瞄准桅杆上的人影,已经张开了弓。只要一声令下,万箭齐发,纵是铜墙铁壁也能射穿。林慕桃隐隐明白了将要发生什么。
“住手!不……”林慕桃横跨一步,冲上甲板。那力气大的出奇,易烬染拉都拉不住。
“爹爹!……”夜子琪毕竟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一时之间无法承受这样的刺激,昏了过去。
“桃子,你冷静点儿,冥渊就是活下来,那病也保不住的!难道你要赔他一起送死吗?”
林慕桃此刻什么也听不进去,心跳得快要从嗓子里窜出来,她直直盯着易烬染的眼睛说:“对,你说的不错,他生我生,他死我死!”
易烬染彻底愣住了,一阵寒意,慢慢地浸上心头,原来她,注定不会属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