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靠着机器的巧取豪夺,我们占有了更多的时间了,不得不发明和制造一些玩意儿来帮助消磨时间。这就让我们处于一种十分奇怪的两难当中:人们一边千万百计争取时间;另一边,一点一滴的时间都必须花掉,不能浪费。如果你费力去争夺它来,你就得费力去将它用掉,否则你争夺时所花的力气就浪费了。25∶00的含义就是,即使争夺了更多自己的时间,最后一滴也还是要榨干。这点和平常板滞的时间体系并无二致。你看过哪个SOHO族不是三天两头要为去哪家酒吧、哪家DISCO而挖空心思的?
时间毕竟是一个衡量人生意义和价值的标尺,一个工业化的文明社会必须是有鲜明的时间刻度的,东京、纽约、香港的生活节奏比亚非拉兄弟们的节奏快了好几个拍子,正是这两者对比悬殊才造就了两者判若云泥的经济地位。美国加州州立大学毕生研究时间与文化的罗伯特·列文教授得出一个结论:“越是有强劲的经济,生活节奏就越快。”不要天真地认为北欧人民生活在福利中,老是去度假,而经过研究证明,全球生活节奏最快的国家恰恰是德国、瑞士和爱尔兰。
时间是带给人类神秘感最大的来源之一,它深奥难测的性质,迷惑过历代的诗人、作家和哲学家,至今还没有人给时间下过确切的定义。反正人生的悲哀归根到底来自时间的不可逆转以及它的永无尽头。
我曾拿一世纪规定的年数和人的岁数比较过,猜测一百年一世纪的纪年法可能表达着人生一世对岁数的美好期望。可是,能活到一百年的人能有多少呢?我还拿秒针跳动的频率和人的心脏跳动的频率比较过,猜想规定一分钟为60秒可能是受到心脏跳动的启发。人的心脏一分钟大约跳动70次,一年四千万次左右,一生总共也就是30亿次上下。心脏每搏动一下,生命就减去一点。秒针的跳动还将无限期地延续下去,可人的生命到了一定期限,心脏的搏动就终止了。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得感谢时间,它是人类至高无上的教师,它教我们清醒,教我们有了生命和死亡意识,而后促使我们和时间建立起紧密的关系,把时间紧紧拥抱。是否可以这样判断,人来到世上的一切所作所为,从根本上讲,都是对时间的攀附,都是为了抓住时间,挽留时间,延长时间。女人的求偶和生育,是向时间挑战的一种办法。而男人显得更活跃一些,他们企图抓住时间的办法要多得多。遗憾的是,许多男人走进了误区,他们急于抓住的是物质,是物质里边包含的时间量,比如房子、汽车、金钱、权力,包括女人。他们认为占有的物质越多,占有的时间就越多。实际上,物质里所包含的时间量,只和物质本身的价值有关系,和拥有者人生的价值并无多大关系。到头来,“好就是了”,他们的追求只能是一场空。如果对物质的追求达到疯狂的程度,就更不得了,有可能连宝贵的生命也搭进去了。
作家的精神可嘉之处,在于他们敢于和时间抗争,敢于拿自己的心去和现实世界抗争,并再造一个心灵世界和精神人生。在这方面,李白、李清照、白居易、曹雪芹等是成功了。他们的肉体虽然消失了,但他们所创造的心灵世界和精神人生却千古流传,时间再也不能抛弃他们。相反,时间之水冲刷愈久,他们的作品愈发出璀璨的光辉。
终究,25∶00只是不彻底的短暂逃离,要真正抛弃时间的束缚,是要以牺牲现世的物质生活为代价的。东非布隆迪的当地人倒是很“25∶00”,他们去做客时,常常默不做声几个小时也是一件事了,沉湎在满足中;可是,我们真的敢那么自由吗?
一个阿富汗人约好在喀布尔见一个兄弟,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后经美国大使馆一番调查找到了问题的根源:原来两兄弟确实约好了在喀布尔见面,但是却忘了讲定在哪一年见面。这多么像是《等待戈多》,等待一个不知是谁,不知什么时候会出现的人。人类之于时间又何尝不是如此,我们等来了25∶00,却不知道下一个该等待谁。早在1500年前的圣奥古斯汀在《忏悔录》就发出了这样的感慨:“时间是什么?如果没人问我,我是知道的;如果有人问我,那我就不知道了……”真乃谶言啊!
25∶00是都市自由择业者的工作时刻,是朝九晚五工作制下夜生活的延伸,是城市另一群人的巅峰时刻,是城市人分工越来越细后的新工作时间,有的人是早晨开始上班,有的人是从25∶00开始疯狂。
事实上,现代人的一天早已不是24小时制了,他必须适应0∶00以后的时间——25∶00。夜生活,在凌晨时刻越发重要,不管是都市生活流行还是个人喜好,25∶00整,夜生人开始出现在城市的夜店中。
“25∶00”的生活方式不仅促进了同行业的竞争,也使不同行业在互动中“比翼齐飞”:夜班医护人员和出租司机需要通过收听电台的午夜节目排遣寂寞,媒体就得改革以适应这个社会新的作息时间和精神需求。媒体的拥捧又生产出更多的夜生人,而夜生人则需要更多的餐厅、出租车、加油站、送餐公司、便利超市、银行、娱乐场所进行全天候的服务……
要爱生命,那就要趁早啊
套用张爱玲这句名言,不单是为了醒目。SARS让大家惊觉以往对生命的忽略,开始反省以往异化了的人生——本来事业只是为了让生命更充实,结果却变味作了生命的目的;本来成功只是为了让生命实现自己,结果却变味作了生命的主宰;本来人活着是为了让生命更美好,结果生命却变成很多人心目中的累赘……
生命曾经被那样严重地曲解,直到SARS的突然降临,才让人重新发现生命的意义与价值。
于是,为了补偿以往对生命的怠慢,很多人开始无限地关照自己的生命:一天近十次地试体温,一天数十次地打听消息,一天近百次地洗手……
生命不能承受SARS之重,同样也无法承受“关爱”之重。生命不能让名利腐蚀,同样也不该让恐慌如此惊吓。要知道,被如此惊吓的生命,等不到SARS的下一次降临就有可能先出问题了。
“我们现在最应该恐惧的就是恐惧本身”,这是因为,恐惧不仅会使免疫力下降(而我们目前几乎只能靠免疫力应付有可能降临到我们身上的SARS),而且恐惧所导致的消极自我暗示会使我们对身体的关注超出它所能承受的限度,久而久之,就真有可能出现问题。而且,这样的状态持续久了,还有可能出现心理问题。
的确,我们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得SARS,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万一得了SARS不会成为那5%中的一员,同样,我们也无法确知自己万一染上、康复后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当然,我们同样也不知道自己在SARS之外还会遇上什么天灾人祸……所有这一切都充满了不确定性。
但是,这又能怎么样?!
生活还得继续,生命也不会因此而驻足。
从宏观上看,生命的确存在许多不确定性,但是,从微观上看,生命却又存在许多个人可以把握的确定性。于是,我们只能在这种悲喜之交的矛盾中把握自己的生命。
至少在今天,我们仍然是健康的,而且SARS让我们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突然多了起来,虽然为了避免交叉感染我们要尽量降低和别人交往的频率,但是,我们仍然有许多可以做的事。我们可以看书、看碟、养花、养宠物。我们还可以整理家庭相册,收拾冬衣,布置屋子。我们还可以在阳光明媚的时候,把身体延伸到窗外,去看蓝天白云,去呼吸那清新的空气……
爱生命,就要让生命自由地呼吸,而不是让多疑去腐蚀生命。生命是自然,生命需要自然。用事业与成功去曲解生命是反自然,用惊恐去包围生命同样是反自然。
爱生命,就要让生命体验快乐,而不要生命因恐惧而窒息。物质生命需要空气、阳光和水,精神生命也一样,快乐、积极和信心就是精神生命的空气、阳光和水。
SARS让我们懂得了这样一句话:选择活一天就让生命有一天的质量。
让我们不要把生命用在一天量十几次体温、洗上百次手上;让我们不要在SARS过后,后悔没有充分享受曾经陡然多起来的时间;让我们不要错过这蓝天白云的明媚春光;让我们不要在SARS过后才去学习怎样爱生命;让我们更不要在SARS过后,天天去看心理医生……
要爱生命,那就趁早啊!
生活在这个节奏无与伦比的年代和城市中,因为SARS的原因,我们开始变了,我们已经能够走在时间的前面,开发时间的潜力了。2003年,时间因你而改变。
Happy Hour
朝九晚五的紧张工作过后,迎来的是happy hour,我们能不欢呼雀跃吗?所以happy hour的称谓也的确是实至名归。几个一起加班的同事会很主动地邀约你共享快乐时光,有时甚至上司也会大慷其慨地要求为你的happy hour买单。于是在接下去的时间就可以尽情地消费你的快乐时光,去泡泡吧,唱唱歌,吃吃晚饭或宵夜,晚归也就成了天经地义。在家守候的人也不应过多抱怨,因为这是补偿一天劳累工作的正当玩乐时间,谁又能忍心剥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