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迷梦
都市的夜生活像一曲轻音乐在城市的夜空弥漫回旋。时间的作息表早已不再机械和单调,白天和黑夜的界限也不再阻碍着对时间的消费。常常是当这个城市中的一部分人进入梦乡的时候,对另一部分人来说,他一天的生活才刚刚进入高潮,夜晚不再只是死寂一片。于是我们会发现几乎每天都有一群夜的精灵游荡在繁华的夜的场所,随心随性地消费着夜晚的时间。穿行于城市的各种派对中,他们变换着装束,变换着心情,惟一不变的是对夜的执着常常是在清晨结束了之后回家躺在舒适的被窝里,继续做着夜的迷梦。
长假长
假期越来越多,越来越长,可这么长的时间段该怎样消费呢?人们开始花越来越多的心思去考虑,而且各种推荐计划纷纷出台,不遗余力地提供多多的消费长假的手段和方法。最普及的长假消费方法是去旅行,远的可以到欧洲,近的就在近郊晃一圈。长则一周,短则一天半天,让这个时段变得快乐又有意义,当然也需要钱包的大力支持。“血拼”(shopping)自然也要列入常规计划,消费时间的同时又有实物留下,所以性价比最高。一般的休闲娱乐当然也是消费长假的好手段,看碟,睡觉,修身养性的同时花费又少,所以也是常被采纳的方法。
我爱下午茶
不少的OFFICE都有下午茶时间,一来美其名曰活跃办公室文化,让人际关系更为融洽,二来调剂一下紧张的工作节奏,实则是收买人心,是要让你在其余的时间更卖力地工作。但不管怎样,有这么一段时间,总是大快人心的。在午后品一杯红茶,尝一块西点,有一点点情调,但又恰如其分。或者抓住办公室里的某一个“冲头”,让他请客吃肯德基的鸡翅,麦当劳的冰淇淋。在钢筋水泥的大楼里沐浴玻璃窗外的午后阳光,伴着音乐,消费下午茶的时光,不是也很惬意吗?
黄金周末
每个周五人们都有点蠢蠢欲动的样子,表面上像模像样地做着事,心老早飞出去了。算计着要怎么来消费这个周末,攒了一周的消费欲念到这时总算可以发挥得淋漓尽致了。如今的周末是真正的黄金周末,消费时间的同时往往也是在消费金钱。和恋人约会是免不了的,去数码广场看一场电影,去新天地吃一顿饭,去金茂喝一杯咖啡,这个周末消费得既快意又体面过人。可是到了月底,小金库又要告急了。
你应我酬
人是社会的人,离不开人与人的关系,所以应酬的时间也是我们必须要消费的时间。应酬缠身的人,今天要陪客户,明天大学同学聚会,后天同事生日请客,而且要一件件地应对下来,不可轻易地抽身离去。这样的时间身不由己,但或许在这样的时间消费中,也可以寻到一线商机,令自己受益匪浅,也未可知。
在一小时内把握永恒
在人们仰望苍穹,与天空作会意的交流的过程里,人类的理性也在缓步前进。可以说,时间概念的确立,成为托举人类理性的“上帝之手”。渐渐的,天体的运动、轨道以及循环,让人们将理解宇宙、世界以及自身的重心,从魔法与巫术中移到了科学及其理性原由上来。从此,蒙昧的世界在时间的整饬下变得有序了,晦暗的生活被时间之流冲刷得闪闪发亮。人类的童年期成了漫长的时间格律诗中一个欢笑无虞的章节。
但是,时间一去不复返的线性品质,以及它与个体存在之间的紧张关系,也在这个时代里埋下了不安的种子。站在湍急的河流边,孔子感慨:“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赫拉克利特喟叹:“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这两句平常的道白,却以一种惊人的质朴,深入到了时间的骨髓当中。当然,在东西方哲学思想朴素的辉煌背后,人类面对时间之箭时束手无策的幽暗境遇,同样昭然若揭。
时间传递出的这种复杂而微妙的哲学电波,率先被敏感的文学家接收到了。正如英国天体物理学家爱丁顿所说的那样:“在属于内心与外在世界的两种经验之间搭任何桥梁,时间都占着最关键的地位。”日升月落,春温秋肃,陵谷变迁,鱼龙曼衍。时间的不可逆转,使得生命如同石火风灯,禁不住死神轻轻一吹。《红楼梦》中秦可聊的魂魄,向王熙凤暗示了生命必然终结时的恐惧:“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而象征死亡的骷髅的意象,在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第五幕、《庄子·至乐》和拜伦的诗篇中频频闪着磷光。“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飚尘”(《古诗十九首》),既然“一生死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兰亭集序》),人们能做的,恐怕就只有像法国作家普鲁斯特那部小说写的那样,去“追忆似水年华”了。
“时间之箭”让人忧心忡忡,因为它从宇宙的起点指向了宇宙的最终坍塌,从生命的发端指向了生命的终结。
当诗人、作家、哲人被时间盛感的时候,科学家却一直试图冷却时间在事物中的热度。在理性的鞭子抽打着科学的陀螺飞速旋转的时代里,时间被抛掷到了边缘,始终处于被遗忘的角落。
但时间是可以被遗忘的吗?进入现代社会以来,蒙在人类理性面孔上的温情脉脉的纱布,被“时间之箭”挑破了。历史文学的不可逆时间与牛顿定律的对称时间之间无法弥合的鸿沟,让相对论与量子力学也显得无能为力。那种以为能一劳永逸地对时间作出命定性回答的想法,不啻痴人说梦。时间可逆还是不可逆,都不是一句话能轻松打发的。如果用新兴的热力学定律和动力学混沌来解释,可预见性与确定性都站不住脚,一个钟表式的宇宙更不用谈了。尽管我们无法用科学与理性去解剖时间,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混沌是主导,过去是固定的,未来是开放的。只有承认这一点,才能重新发现时间之箭,寻找到“失落的世界”。
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时间的枷锁之中,人的理性使人认识到要把握时间,而也正是理性,告知人们,你们,永远无法跳出时间磁场的吸附,就像西西弗斯耗尽心力,也无法将滚石推上山一样。
但实际上,人生就是时间,就好像真理是和空间并存一样,人其实总是能掌握自己的时间,关键是自己,看你是否觉得有意义,是否觉得心安理得。其实并不总像钱钟书说的那样:时间不过像家中那只慢了五个小时的计时器。
霍金曾形容人类是“惟一被时间束缚的动物”,而25∶00将可能是割裂这根绳索的利刃。与标准化生活激战,“25∶00”是刻度时间的终点,也是自由时间的起点。
城市人朝九晚五,写字楼生涯难免营役,下班之后交通也是苦事。晚饭或者是出去应酬,边吃边感慨,百感交集;或者是在家中洗煮炒涮,少不了的家务事。真正能够让自己的内心安静下来,恐怕也要若干个小时,要把思绪由柴米油盐公务得失进退之中抽身而出,城市人可没有超人那样的从容,找个电话亭换条裤子就行。等到确认整个城市繁忙急促的商业节奏真个停止了,往往已然深夜。雅典娜的智慧猫头鹰,换在今天要起飞的话,相信也不再是黄昏,而是午夜了。
但即使夜更深,我们也不能放弃思考的权利。于是智慧的人类创造出来了属于自己的独立时间链条25∶00。今天的都市人,把生活延续到25∶00,已经几乎是常态。在一些大都市,通宵营业的“7-11”、“罗森”便利店遍地开花,酒吧也在深夜里倚在霓虹灯里卖俏,路灯亮得可以在下面毫不费力地进行阅读……25∶00,并不是一个时间,一个延长的时段,而是一种个人化的新时间体系,也是一种生活态度。它延长了人们的心理体验,在这个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里,即使是在电脑上写写画画,或是翻看明天要处理的文件,总算是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情。
对于越来越讲究个人感受与体验的现代人来说,每天多一些自由时间来体验快意和迷醉,终究可以算是一种幸福。就像上世纪90年代中流行过的一种现象——超频。喜欢玩电脑的人,总是忍不住要把CPU芯片跳线,让它跑得比设计值更快,哪怕CPU因此发热、不稳定和使用寿命缩短。对于追求速度的人来说,人生超频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因为他们对于活得更好这种观念要么是嗤之以鼻,要么觉得遥不可及。活得更多,比起活得更好对他们更有诱惑力。这就是为什么即使生活很累,“都市白领”还会在夜里奔跑,他们为自己的夜生活找到一个合理的支点,那就是:“除了正常的工作生活安排外,我还给自己‘赚’了时间,我很快乐。”
选择夜晚,也许只是人们对标准化生活的一点小小反抗,其实只是打破了时间限制,白天和黑夜都不再重要,“25∶00”并不是单指“凌晨(24∶00)之后”,它更本质的内涵包括在生活的每一瞬间中,什么时候最有状态什么时候就是美妙的“25∶00”。
当人类走出了这种似乎是宿命的伤感,开始自觉地仰望星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朦朦胧胧地重构起了自身与时间的关系。人类试图以一系列的历史事件,证明和确认自身与自身所处时代,超越时间的价值,就像《约翰·克里斯朵夫》结尾处那个背负着沉重的明天的日子的男孩,永葆一颗“赤子之心”——虽然时间让人类迷失在了混沌里,但这种迷失,注定将成为新的突围与领悟的起点和动力,引导人类通向新的人性的觉醒。
一条咬住自己尾巴的龙,
一条具有哥德尔精神的龙,
一条拼命想从二维平面挣扎出来的龙。
——道·霍夫斯塔特《GEB——一条永恒的金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