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嵁刚回去就从老乡家借了针,拿打火机消了毒轻手轻脚的给她挑掉了脚上的泡。
颜辛脸上依旧泪痕宛然,但此刻有了他的承诺仿佛一切圆满,等他处理好,她伸出手握住了他手腕,张嘴想说话,灯泡忽然“擦”的一闪,然后就灭了。沈嵁没先找灯,反过来牵住她的手,温声说,“你先在这里坐着,我出去看看是不是跳闸了。马上回来。”
“小心点,别撞到了。”
伸手几乎看不见五指,可是看得见眼睛。她的眼睛像刚从湖里捞出来的,沈嵁拉着她的手用力握了握,然后松开,避开了所有障碍物出了门。
外面都是亮的,只有他们的房间黢黑一片,想来不是停电也不是跳闸,估计灯丝烧坏了。沈嵁回来的时候,瞻前顾后扛着梯子,小心翼翼端着蜡烛,夹了个灯泡在胳肢窝里。颜辛借着烛光接过来,沈嵁腾出手把梯子架好,她就心照不宣的关了开关。
沈嵁身手矫捷,脚下每一个位点都找得准确又恰当,三两步就到了位,拧下旧灯泡换上新的,正准备告诉她“可以开灯了”,却发现她正扶着梯子关切地看着他。
那种目光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心像被棉花糖包裹着的木棍,甜蜜又柔软。
他哪里需要人扶呢?平时那种竹制的长梯都没有人给他扶,何况这种充分符合物理原理的家用梯,可他不会说,看着她仰头望着自己,就像在瞻仰他的高大形象,让他的大丈夫主义得到了满足。他以一敌百兵不血刃都不曾为自己的强大而骄傲,可这一刻,他竟然为自己的优秀欣喜自豪。
沈嵁利索地翻了个身,规规矩矩坐在梯子最上一层方方正正的隔板上,一派神气的对下面的人说:“看看能亮吗?”
颜辛怕绊倒他的梯子,留意着脚下,走到一边了才把手松开。灯一亮整个房间就有光了,沈嵁从梯子上一跃而下,轻盈又敏捷,吹灭了蜡烛。
刚才他去外面的时候主人说给他们准备了水,让他携妻去洗澡。
沈嵁蹲下身,把她的拖鞋调了个方向。
这么好的你,这个世界上值得拥有第二个。
沈嵁亲了亲她的眉心,从她身上翻下来,把浴巾搭在她的肚子上,跪在床上把风扇移远了点对准她。怕压着她的头发,摸黑轻手轻脚的把自己这边枕头上的头发拨走,然后靠着她躺下来。半天侧过身,手搁在她的腰上搂着闭了眼睛。
第二天颜辛睡到九点还睁不开眼睛,他们今天还安排了日程,虽然很想让她多睡一会,但是时间实在不允许,沈嵁轻轻把她摇醒。
颜辛脑袋已经清醒,可眼睛一睁就疼,沈嵁坏心眼凑过去舔她的眼皮,她一个激灵就睁开了。
罪魁祸首却先发制人的笑着抢答,“我们睁不开眼睛都是这么干的。”
“你战友帮你?”颜辛皱着眉问。
“用手蘸了自己抹啊。”
颜辛忍不住对他翻白眼,结果被他捏了脸。早起的人全然不理会她的反应,看都没看她惊异的神色就精神抖擞的跳起来换装。
颜辛洗漱完,收拾好东西,坐在镜子前化妆描眉。
沈嵁早就收拾好了,闲得无事可做,晃悠到她面前,兴致勃勃地请缨。
“你会吗?”颜辛惊讶地抬头。
“Noproblem!”沈嵁说的和小case一样轻松。颜辛不疑有他,就把笔递给了他。他虎躯一展,都快把整个镜面都挡住了。颜辛一面琢磨他在哪学的这些,一面忐忑着,他此刻托着她的脸认真看着她。她自己描眉的时候从来没有这么痒,可现在这种痒意都快延伸到心里去了。过了一阵,沈嵁左看右看,表情有些奇怪,不动手继续,也不宣布竣工,颜辛顿时疑惑的把他推开。
照到镜子她把视线慢慢、慢慢移到罪魁祸首身上。谁能告诉她为什么眉毛是歪的而且还分叉?
沈嵁捧着肚子笑到岔气,偏偏还一脸无辜:“我也没想到最后它会成这样啊。”
颜辛懒得计较,拿化妆棉签一点点擦掉,重新再画。画眉深浅入时无,被他毁得碎成了一地的渣。
颜辛没想到沈嵁居然是要带她滑沙。滑沙板很大,足以容下两个人,两人一前一后,沈嵁从后面拥住她,把她抱在怀里。这个动作似曾相识,记忆中是公园里,那种会唱歌的车。父亲坐在后面,把自己的小孩抱着怀里,操作着方向盘,一脸和蔼可亲。但是这种亲密的场景从来没有发生在她身上。
颜辛在沈嵁怀里蹭了蹭,手握住他的手腕,他们就像两只飞鸟,自高空滑翔,沙土纷飞,洋洋洒洒入激开的沙浪。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她是她的意气风发,壮志圆满。他让她的人生没有不称意,她的缺憾也在这一刻弥补,得偿所愿,不能更美好。
这一周过得太快,可充实又满足,再舍不得分别也得各自生活。
其实沈嵁打心眼里希望自己不要对她太好,这样,即便是他不在,也不会让她那么难过。
他没有那么多儿女情长的时间,只能在相处的时候尽力爱她一点,再爱她一点,细心呵护,妥帖珍藏,可真正那么做了,连他自己都舍不得放手了。
沈嵁把她送回Z市,就让冯剑豪来接他。
还是像那天依依惜别,颜辛站在那里目送他远去,就差一个转身。
颜辛的眼泪就在眼眶里,那么多年遭遇到那么多不幸她都没哭,可在沈嵁面前,她总是忍不住流泪。她努力克制着泪水,却因沈嵁的一个动作泪如雨下——他本来都已经走远,却停了车跳下来朝她挥手。
他竟然知道她在看他。
她再也忍不住,像个疯子一样飞奔过去,狼狈不堪的扑到他怀里,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想留住他。
还是沈嵁掰起她的脸,仔细拣掉杂乱的头发,嘱咐她:“照顾好自己,别生病。”
生病了,会想我。
颜辛踮脚主动在他唇上点了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好不容易,终于肯放他走远。
车开在路上,人都缩成蚂蚁了沈嵁还眷恋地盯着窗外车头的镜子,冯剑豪叹了口气,不幸地告诉他,“最近一段时间都没任务了。”
本来每天受虐累的半死休战是很值得高兴的事,可对于热恋中的沈队来说,没有要紧的事还得被催着回窝,可不就是不幸吗?
沈嵁转头看他的时候冯剑豪的脸色已经显示出了十足的幸灾乐祸,沈嵁就用“想打架吗”的眼神看着他,然后逐渐的,充满了……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