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结婚以后,沈嵁就经常肆无忌惮的抱她,连商定去哪都从后面拥住她,脸贴脸说话。他轻轻咬了咬她的耳垂,提议度蜜地点:“带你潜水好吗?”
“我不会游泳。”不懂情趣的人神色平平地答。
坐车两个小时就能到海边,近海地区的姑娘不会游泳,可真算件稀奇事,沈嵁跳着换了个姿势,翻到她的前面看着她的眼睛问清楚。
颜辛不好意思跟他解释,又怕死扛着不说扫了兴,低着头努力镇定地说:“小的时候我妈找算命先生给我卜了一卦,说我天生怕水,会死在海里。所以以后连看见水都绕着走。”于是所有游轮上的海上宴会都被她婉拒,就连上次坐船如果不是有他在她也不会尝试。
如果不是有他……很多事情对于她来说,都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只有和他在一起才有了那么多梦想成真。
沈嵁被她迷信的态度弄的笑得不行,揉了揉她的头中肯地说:“没关系,不会游泳也不要紧。我牵着你,背着氧气瓶就算淹下去也不会溺水,不会有危险。”
沈嵁盯得她头皮发麻,很有点誓不罢休的样子,她躲不过,只好压低了声音说:“我那时候不懂事,好奇心很重,偷偷下过一次游泳池,发现一下水就想上厕所,没有憋住,就尿在池子里面了……”这让她耿耿于怀,过去很多年仍然觉得羞耻,鸵鸟一样把脸埋在他胸口,郁闷得耳根都红透了。
越亲密熟悉沈嵁就越没心没肺,闻言不客气的哈哈大笑,前仰后合的,把人从怀里扒出来,问她:“所以你不肯跟我去潜水是因为这个原因?”沈嵁原本就故意取笑她,没打算让她回答,说完边把刚才揉乱的头发捋顺边说:“除了这个没有其他情况了吧,剩下的就交给我了。”
也许是所有动物的天性,被温柔抚摸的时候都有种踏实和安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胸口翻腾,饶是她强势又能干,还是想把一切都交给他。
包括她自己。
夏天很多活动都受到了限制,滑雪场、真冰滑冰统统不能去,温泉也不行。颜辛不喜欢热闹,名胜景区自热而然被否掉,沈嵁难得出境,国外的浪漫也享受不到。不去海边,不能走远。想个蜜月地点简直如临大敌,随着地点的一一排除,只能定在发展较好的山区,感受本土民风。
沈嵁说好了会照顾她,结果一路上光顾着欺负她,颜辛憋尿憋得痛苦不堪,沈嵁却坏心眼的戳她的腹下那块,自从结婚以后这家伙就发生了质的突变,沈嵁忍笑忍的内伤,逗了逗她就办起正事,在荒山野岭找了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让她方便。
颜辛忸怩不安如芒刺在背,磨磨蹭蹭不肯做这种事,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心一横,让他转过去。
沈嵁本想回一句“你浑身上下哪里没被爷看过”,话都到嘴边了,想了想又觉得猥琐,收了回去,转过身。
两年前沈嵁来这里参与救援的时候,下山的山道还没有封,现下却只有曲曲折折的小道可以走。小径没开发出来,能走人,却又陡又危险。出于安全考虑,沈嵁严肃要求沿原路返回,可半路上遇上当地导游的小伙子,不一般的热情好客,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一天送两三路人到对面的村庄,万无一失。
盛情难却,颜辛善良又近人情解人意,舍己为人就答应了。
途经碎石段,走一步就滚落一大片。沈嵁从旁边的枝桠上大力撇下一段直径四公分的树枝给她拄着。颜辛经验不足,方式不对,像雪橇一样拿在手里反而成了累赘,失足差点滑下去,被沈嵁及时揽住了腰。
这样太危险了。颜辛误以为往下蹲,重心低就稳,可她腿一弯就使不上力,身子都是往后仰的。沈嵁索性让她丢了棍子,自己牵着她慢慢教。
刚把人接过来的时候她整只手都在哆嗦,面上却丝毫不露。沈嵁心疼得不得了,像看着她蹒跚学步一样耐心,虽然是一贯简明扼要的指导,一派淡定从容,语气却十二分温柔:“小腿直起来。用点力。人不要往后倒。”
颜辛按他说的学的很快,找到窍门以后可以连着迈下几步,沈嵁就跟着她的步调,娴熟的下坡,终于把人带到了山脚。
上山容易下山难。平安到达后沈嵁松了口气,以资鼓励的碰了碰她的唇,赞美她聪明。
沈嵁背着四五十斤的行李包,还这样带着她,颜辛本来内疚得快把自己当拖油瓶了,被他一夸不愉快的心情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一扫而空。颜辛垂下眼脸就红了:觉得自己年轻了十岁……
吃完晚饭他们就在老乡家打尖。山区的房子都是他们当地人自己建的,不精美却宽敞,住的地方很多。大山里民风淳朴,他们的待客之道令人感动,不留宿就像做错了一件大事,新婚夫妻就舍旅馆而住农舍,依言接受了款待。
饭后无事可做,两人就出门散步,沈嵁边陪她走边记着路。蝉的叫声和城市里的不一样,像池塘边上的青蛙,月色迷人。
颜辛今天赶路脚上磨了好几个泡,沈嵁见微知著,看她小碎步走的那么慢,让她坐在石阶上,脱了她的鞋,借着月光查看她的伤势,和那天她崴了脚的神情一模一样。
她的脚不能再走了,沈嵁就让她趴到背上,站起身将她往上托了托。
路很长,颜辛安心地被他背着,他背的稳,可以放心大胆地腾出手用最古老的姿势环着他,男人的气息萦绕在她身边,他脸上淌出薄汗,她趴在他背上踏实得要命。
这就是传说中的,看不见脸,感到温暖吧。
记得她上次被他背着,也有相同的感受,可那时她怕今后他神龙见首不见尾。
这实在太糟糕了。
即使这样亲密无间,相处时还在不停的想象和他分别的日子。她收获了太多美好,自己也变得越来越贪婪,以前她觉得得到的太多,可现在却觉得不够了,心无旁骛的喜欢,不知何时已经演变成了奢求做梦都想得到的长相厮守。
颜辛侧脸贴在他背上,难以抑制的缓缓出声:“沈嵁,爱我一万年吧。”
她此刻竟然恍惚的相信天道轮回,想把他百生百世都占为己有。从前她什么秘密都藏在心里,不爱说话,也有没有抱怨,没有争论,后来她踏入医学领域,整天面对着枯燥的学术问题,情绪再也没有得到过宣泄。除了应有的严谨细致外,还需要幽默通达来缓解病人的紧张情绪。
她有感情,却都不属于自己。
沈嵁的出现就像在无际的荒漠中看见了虚无缥缈的蜃景,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她很勇敢,敢接别人不敢做的手术,敢涉足别人不愿参与的行动,对于爱情,同样敢爱敢恨,所以她义无反顾的选择了以身相许。
她明烈的性格里有一种舍身取义——我所在的地方是泥淖、是地狱,哪怕我孤独至死,也不愿你在黑暗中屈折。所以颜远山的事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沈嵁,包括那场医闹,她的态度近乎相同:我遭遇的不幸我一个人承担就够了,你应该求仁得仁,应有尽有。
可爱情多么狭隘自私,她像迷了心窍一般从心所欲,亲手创造出了这个意外,这种油然而生,莫名其妙又深刻的爱已经让她失去了理智。一面尽力唤醒骨血里想要保护的本心,一面口是心非地靠近。趋光的飞蛾,要怎么忍受黑暗?
山中的夜太安静,是一种有声音却旷远的安静。沈嵁沉默了一阵,竟然认真说:“一万年太长,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下辈子,我以前就不信,现在也一样。我们一百年一百年的来,怎么样?”
也许他们会衰老会死去,但至少这一辈子都会在一起。不应许来世,才不会将来生透支。
这个男人高大、沉稳且坦诚,不轻易许诺,所以不经意的承诺都会让她满腔感动。她知道深爱一个人有多辛苦,但她沉溺在这份爱里,泥足深陷,无法自拔,也不想出来。
她的脸埋在他的背上,闷声和缓地说:“如果你喜欢上别的女孩,答应我,保护好我,别让她有机会找到我。你可以喜欢她,也可以让我没她开心,但不要让我比她难过。”
一个无法割舍的未来,已经是我全部的爱了。我不想再被抛弃,不想回到从前孤独无依的生活。你爱上别人,不要让我知道。起码让我有希望,有渴盼,一直以为你只是走远,终有一天会回来。我可以等,可以当你没能把我找到。但是不要让从别人那里知道,就算你不再爱我,我希望你亲口对我说。
她湿了眼眶,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歪过脸吸了一口气,吸鼻子的声音沈嵁听得一清二楚,把她放下来,掰开她捂着脸的手来看。
两行清泪无法避免地流下来,沈嵁一句话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又怎么哄。他亲着她的眼睛,亲她的眼泪,情真意切地告白:“听好了。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爱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