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医院时温渺特地买了奶卷和燕窝羮,都是倪翼妈爱吃的,她嘴上嫌她动作慢,回的晚,脸上却乐开了花,边吃边八卦秦钦的来历:“老师好啊,知书达理,长得也好,文质彬彬,我看这人脾气挺好,是个讲道理的人。”
夜幕降临的医院格外清冷,四周始终弥漫若有似无的药味儿,温如泉已睡着,呼吸平稳,面色沉静。温渺歪了歪脖子,看窗外摇曳的树:“您的标准就是讲道理啊,那季邺南肯定是不二人选,他可讲道理了。”
倪翼妈说:“要的可不是会讲道理,跟着整天和你讲道理,凡事都分个谁对谁错的人有什么意思,要的是会包容你的人。”
温渺就想,季邺南也很包容,虽然经常脾气不好的样子,可具体包容了她什么事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本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又主动活泼不爱计较,小脾气一过去往往都是主动贴过去,这样看来,倒像是她在包容他了。正这么想着,手机突然响了,恰巧是季邺南打来,于是她难得产生的那么一点儿深思瞬间被撵走,顷刻间好心情便挂在脸上。倪翼妈抛了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给她,她乐呵呵地捏着手机跑出病房。
“你忙完了?”
季邺南的声音略显疲惫,淡淡应了一声,道:“十分钟后下楼,我来接你。”
她的心情瞬间低落几分:“我没在家,老头儿摔了一跤,趟医院了。”
那头沉默几秒,问:“严重吗?”
“鼻青脸肿的,胳膊肘也骨折了,反正不轻松。”
季邺南依旧沉默了几秒,说:“那你好好陪着。”
温渺的心像丢在风里的鱼,干涸又冰冷,脱口而出道:“你不来看看么?”顿了顿,又道,“他失忆了,不记得你是谁。”
“他既然不记得,我去了也没意义。”
他这次倒是接得利索,再没有沉默,却换做温渺沉默了。季邺南最近很忙,没多少耐性,有时温渺会以为他忘了自己,却又接到他的电话,态度很亲昵,瞧不出没耐性的样子,可偶尔他总会摆出现在这副模样,三言两语堵得人心里不舒服,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到底哪儿不对劲。
正出神,却听他改了口风,连态度也变了,说:“要不,我去看看?”
这会儿倒知道征求她的意见了,温渺暗暗不爽,这种时候勇敢果断不容拒绝的霸气哪儿去了?那意思就好像她要是说算了,他立马就松一口气似的。于是她气呼呼地说了句不用了,也没给他再说话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再回到病房,脸色黯淡无光,全无方才出去时的神采飞扬,倪翼妈偷瞄她一眼,落井下石地问:“他就是这么包容你的?”
温渺皱眉,颇不满意地扫她一眼:“我就是喜欢找罪受,怎么着吧?”
倪翼妈摊手:“那就受着呗,能怎么着。”
她气得牙痒,在安静的屋里静坐了会儿,手机铃声再次响起,季邺南口气依旧淡淡地,道:“你下来。”
她忽然明白过来,便跑去窗口看,楼下果然停着辆熟悉的汽车,于是她黯淡无光的脸色又渐渐恢复成了神采飞扬,握着手机一溜儿小跑至楼下。车里的人在看见她出现在门口的刹那,已经伸胳膊开了副驾驶的门,小姑娘噌噌两下钻进车里,脸上的喜悦还未完全展露,便被人猛地捞进怀里,接撞而至的是铺天盖地的吻,狭小的空间狎昵横生,又开着暧昧的音乐,气氛急剧升温,后来小姑娘喘不上气,咿呀着要推开他,他却不放人,往怀里箍了,就着舌头将气渡进她嘴里,她像条缺水的鱼,张圆了小嘴大口吸气,舌就那么乖巧地粘着他,他似受不了她这模样,动作更加猖狂,想要揉她进骨血。直到胳膊肘碰到方向盘上的喇叭,惊得整座医院都似原地震了几下,这才不依不舍地撤了回来,借着并不明亮的灯光看她稍显凌乱的发,歪斜的领口和亮晶晶的眼,连嘴皮子都是亮亮的,还是忍不住,于是又捧过来亲一口,瞬间又将滚烫的舌送了过去,却被她很认真地推开。
温渺仰头,眼中除了喜悦还有调皮,咯咯地笑着问:“你怎么啦?”
他目不转睛看着她,语气像个孩子:“想你了。”
温渺开心得不能自已,立马伸脖子送了个香吻。
他揉她耳朵,亲她眼皮子:“你不想我?”
她毫不犹豫,狠狠点头:“想,想死了。”
于是他带人去后排,空间大了许多,二人立马抱作一团,他又揉又亲,怎么都要不够似的,宝贝儿前宝贝儿后的一声声唤着,似热恋到极限,怎么表达都不够,俩人似要甜出蜜来。
隔天,温渺请假了,为了照顾温如泉,大夫说老头儿的情况不容乐观,加之年纪一大把,更不好治疗,他那一身皮肉伤相较大脑的症状而言已不值一提。温渺像照顾孩子一样照顾着老头儿,时常郁郁寡欢,他担心温如泉的病,既想早点儿让季邺南和他见一面,但想到从前他那么反对他俩,又觉得对不起温如泉,在如此矛盾的心境下,见面之事终是无限期地拖了下去。除此之外,温渺的第二件心事便是博物馆选址。两个月的时限很短,他们找了很多地儿,不是被征用了就是正在谈判中,反正没有合适的地儿。她苦于没门路,连续几天无精打采,连吃饭都没胃口。
万紫千看不下去,斜了她一眼,道:“你想要什么门路,市规划男朋友摆那儿不用,你还想要什么门路?”
温渺正有一颗没一颗扒拉碗里的米,听万紫千一说,不禁愣了楞,慢吞吞咽了一粒米,又愣了愣,接着一巴掌拍在桌上:“我怎么没想到啊!”接着又放低了语气,“但是以权谋私不太好吧?”
万紫千白她一眼:“让他透露点儿口风给你,哪块地能用哪块不能用,省的摸不清门路绕弯子,太浪费时间。”
温渺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其实她已经有了主意,三环东南角有块地,大小正合适,却苦于找不到做主的人,房产商把所有权推给政府,却不透露那头的联系方式,她往机关跑了好几趟,也找不见能说话的人,顶着博物馆的头衔都不行,归根结底因为他们馆太小,近年中央财政减缩,精简机构在全国大范围展开,他们馆本是自身难保,碰上这事儿谁也不想管,再加上无权无势,托人见个面都难,更别说会谈了。
于是去了市规划,烈日当头,从大门到办公楼那一小段距离她已被晒得快脱掉一层皮,老钟领她上楼,咚咚咚地往门上敲三下,接着应声推开了门,温渺往里一站,冷气扑面而来,爽得人精神抖擞。季邺南伏在桌上看文件,跟前摆了一杯茶,听见动静,头也不抬,往桌前仍了一份资料,道“通知大家四点开会,把这复印几份,会前发了,人手一份。对了,你先给我倒杯水,手没空。”
温渺正觉得他气概非凡,却听他使唤人还如往常一般使唤得如此自然,于是撇了撇嘴暗自腹诽,本就少爷脾性,如今当了领导,那范儿更加猖狂了,却已自动走去桌前往他杯里倒水。季邺南目光微抬,余光闯进一只细白的手,似觉不对,于是抬头,楞了半秒之后便笑若桃花:“你怎么来了?”
隔壁的老钟隔着薄墙,若有似无地听见他的声音,暗自叹了一口气,得,今天的会又得推迟了。
也不管这是什么场所,反正门一关谁也看不见,小姑娘绕过办公桌坐在他腿上:“来看我的男朋友呀。”嘴巴一撅,“男朋友我想你了。”
季邺南笑着往她嘴上亲一口,小妮子就这德行,面上文文静静,私下可是一调情高手。抱在怀里摇啊摇,顺了顺她的发,亲亲脸,又捏着小手,声音也放得很低:“这个点儿过来准有事儿,说吧,男朋友替你解决。”
她立马双眼明亮如星,勾着他的脖子亲他嘴:“还不是为了馆里的事儿,快到日子了,可没找见合适的地儿,这馆虽小,可是老头儿毕生的心血,我不想看它就这么撤了,前段儿在三环东南角找见一地方,但是怎么都找不见主人,这不我就投奔你来了。”
季邺南目光盈盈看着她,眼神没变,脸上的表情却变了,说话的口气带了几分戏谑:“你这是撺掇我以权谋私啊,改明儿露馅怎么办,我吃牢饭你守活寡?”
温渺在他嘴上拍了一下:“怎么说话呢,那么难听。我这不是没办法么,老头儿是我唯一的亲人,现在变成那样都还时不时念叨博物馆的事儿,这是他唯一的心愿,我总不能放着不管吧。”
季邺南转了目光,笑容淡淡的,看不出什么心情:“那地儿没戏,计划书都出了,要盖一医院。”见她闷闷不乐,又安慰道,“但也说不准,完了再议,你要实在没地方,就把医院盖别处。”
小姑娘眉目间的乌云这才散开,像解决了天大的难事,抱着他连亲了好几口。其实这事儿哪有这么简单,他不过是不想看她不开心,象征性地安慰几句,哪知这姑娘当了真,彻头彻脑相信他,于此再也没寻别的地儿。季邺南倒也不全不把这当回事,一直留意着适合盖博物馆的地方,却没想到还有第三人插手这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