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小厮达官贵人,纷纷逃名不知所踪,独留下大殿冷清,作为战场!
残影破空,大杀四方!细观夏锦衣动作,一招一式连贯如风,一劈一挑步步向前,以姜屏为中心,一圈一圈不停地抵御敌方进攻。
夏锦衣提剑,自右下只左上,手腕翻绕,剑势不收,直冲向下一目标,甩腿侧踢,再上前,左手扬起,三道飞镖黯然飞出,转身,再一剑,动作连贯如行云流水,但徐邦在一旁看得真切,她已经严重体力不支!
“呵呵……”他冷笑着,自言自语:“中毒这么久,竟然还能使用内力,真不愧是大将军。不过,你的坚持也到此结束了罢!”他突然高声喊喝出一句又一句,指挥那些训练有素的死士,专门攻击夏锦衣的关节部位,夏锦衣应对无力,忽闻姜念衾惊呼一声,看他手中长剑差点掉落!
夏锦衣咬紧牙关,举起残影,飞掷而去——残影穿透一名齐国刺客的胸腔,夏锦衣提步上前,心中却暗叫不好。力道控制不均,导致残影没入对方身体,想要拔出倒又要费一番力气!她一脚踏上那人肩膀,就势将其踩在脚下,惯性向前,顺势拔出残影,鲜血喷溅她满脸,配合她冷峻森然的目色,宛如杀神降世!
“极限了,”她不停地喘息着,落在姜念衾、姜飞身侧:“护送皇兄快速撤离,我断后!”那两位对视一眼,姜飞略显犹豫,姜念衾却邪笑着突然一脚踏在夏锦衣腰上,借力抽身撤退,杀出一条血路,姜飞一咬牙一跺脚,护送姜屏从后门快速撤离。
夏锦衣四肢本来已经脱力,重心不稳,时刻蹒跚,被姜念衾这么一踏,直接半跪下,残影支地,却正好挡住三人撤离方向。
她抬起眼眸,冷冷地,冷冷地注视着面前众人。
她一个一个扫过去,目光最后锁住徐邦的眼瞳。这时候,如果突然爆发,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向徐邦,或许能够为念衾、姜飞争取时间……手中用力,支撑身体站起,夏锦衣打个晃,霎时大脑一片空白,她咬紧牙关,大喝一声,竟是将残影握进左手,三息时间,在空中留下一道血线——
奇快,人眼根本无法跟随她的动作步伐——
这一刻!
那是怎样的一场杀戮,急速运动之中,残影剑仿佛附着了轻薄的气息,剑锋所过之处,血色成线,她微微弯曲着身子,脚步虚无缥缈,剑尖仿佛附着了金黄煞气,一条条生命,顷刻间灰飞烟灭,她的目光直直盯着前方那个惊愕的人影!
瞬间两人接触,夏锦衣正对徐邦,拆招换式剑气铮鸣!残影血煞阴险,徐邦抽刀慌忙应对!突如其来,杀神降世,夏锦衣三息内解决了一小半敌手,余者无所适从,面对她的置生死于度外,下意识冲上来,数十把明晃晃的匕首,带起一片森白的反光,刺入她的身体——
破肤切肌刻骨!
痛!
痛彻肺腑!
刹那间的遍体鳞伤,双手渐渐失去直觉……残影悬留在徐邦的喉咙上,却再难前进一分。
不甘,仇恨,狠厉,森然,霸道,暴戾。
这是任谁也不敢对视的眼,她伫立在刀光剑影,面对着四方冲杀,仿佛又一次置身马革裹尸风沙疆场,面对着百万大军,她不惧!
她的喉咙里哽咽着痛苦,表情也有些扭曲,舔了舔唇边不知何时涌出的逆血,她狠狠颤抖着,大口大口地喘息,血气翻涌,头晕目眩。
即使毒气攻心,即使视线模糊,她咬紧牙关,巨大的恨意,强烈的气场震慑四周,他们不敢动,不能动,他们的心,已经被这样一个倔强坚韧的大将军,深深折服——
“你,还逞什么强?”徐邦回瞪她。
哪怕遍体鳞伤……哪怕……
该死,视线开始模糊……我不能……不能倒下……
夏锦衣终于渐渐软下去,柔美的身子,却诠释了一种无可比拟的坚强!
“快追姜屏——”徐邦下令,声音都是兴奋的,他掏出匕首,冲向夏锦衣,这可是姜夏帝国的大将军,如今虽未正面交锋,但以奇毒攻之,出其不意,也算是战胜了他,能取他的命,也算不虚此行!
拖延的时间……不知是否足够……
或许这就是濒死的一刻,她渐渐目不能视,耳不能闻,意识仿佛退散,再听不见……这一刻,她怀念的,竟是一曲许久未曾听闻的……
猛然间大门洞开,凉风灌入!徐邦转而视之,却不见人,再转目,只见一双手,温柔地托住夏锦衣,就势揽过她的肩膀:“锦……”他犹豫着,还是唤了:“将军!”
是……他……
“方瑟……”
听她声音虚弱空乏,方瑟心如刀绞,他将夏锦衣放平,轻声道:“坚持,等我。”言罢,迎上敌方攻击!
方瑟……
仰卧在冰冷的地砖上,夏锦衣缓缓阖上双眸。
如果时光可以倒退,她曾是个不可一世的大将军。南征北战金戈铁马,将自己的青春埋葬在狼烟阵阵的战场。有黄沙百战穿金甲的坚韧,有长河落日圆的壮丽;有一片孤城万仞山的辽阔,也有风掣红旗冻不翻的孤冷。
当日日夜夜,身边只有作战的图纸,只有兵书,身边只有铮铮铁骨的汉子,她可以暂时地忘记自己的性别,她将自己交付给铁马秋风,在男儿的世界里徜徉。八百里分麾下炙,九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然而……在曾经的曾经,她只不过是一个倔强的小女孩而已……脱去长公主的华丽外衣,揭开寒铁打造的铠甲,她曾是一个,握着木剑,在小屋子里苦练剑法的小女孩……
她没有如花的豆蔻年华,也没有天真烂漫的童年。
那个时候,母亲矛盾的心情都体现在表情上,她对她的女儿说:“锦衣,这些剑法,你可以不学的……你可以不学的。”那时候她不懂母亲的眼神,只觉得父母教她,她就学。然而……她根本无从想象,原来剑之后,还有更苦难的人生。
混沌之中,夏锦衣仿佛又回到简陋的小屋里,隔着一层门板,落霞琴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是一曲温婉动听的《凤求凰》,仿若从画舫远处,青山彼岸传来。
“诏儿,”男人笑着,手中琴音却不停:“小锦衣似乎很喜欢这个曲子。”
“嗯。”女人走过去,靠着男人的背,俯下身,轻轻环住他,眼角眉梢挂着温柔的笑意。
据说临死前,人能回忆起自己的一生。夏锦衣的脑海里,一只追寻着什么,她顺着琴音去找,她想要找到她的父母,但是……
不知不觉,她发觉自己站在空旷的牢房里,四周有各式各样的刑具,她被锁在十字木架上,动弹不得。这时候她十二三岁模样,听着墙壁后面,传来略显娴熟的琴声,每一勾,每一挑,都像极了父亲的手法。那款款深情,仿佛曾打动过她的母亲,那细腻的音质,敲打着她稚嫩的心房……
“《凤求凰》?”她说。
琴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