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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坐到餐桌前,斯佳丽才发现父亲比她想象的还要苍老,头发完全白了,目光呆滞,行动迟缓,尤其是在要吃早餐的时候,他竟然说:“我们等一等埃伦吧,她有事耽搁了。”

斯佳丽深切地感到,父亲从精神到身体都已经垮了,这个家不能依靠他了。

斯佳丽什么也没有吃就离开了餐桌。

看见波克坐在台阶上剥花生果,斯佳丽便问那匹马和那头牛怎么样了。

波克告诉斯佳丽那匹马死了,那头母牛生下一头牛崽。而普莉西之前却告诉斯佳丽花母牛叫是因为需要挤奶。

“家里还有牲畜留下没有?”

“只有一头老母猪和一窝小猪。不过,在北佬来的那天,我把它们赶到泥塘地里去了,不知道它们现在还在不在。”

“你和普莉西马上出发去找!”

波克很不平地说:“斯佳丽小姐,那是种地的黑人干的。我一向干家里的活,你母亲在世时就这么安排的。”

“你们逮不住那头母猪,就给我从这里滚出去!”斯佳丽不容置疑地把手有力地挥了一下。

波克瞠目结舌地看着斯佳丽。

“你别那么看着我。我叫你做什么,你必须给我老老实实做什么。我问你,玉米和棉花怎么样了?”斯佳丽粗声大气地问。

波克缩了缩脖子,咧了咧嘴,告诉斯佳丽,北佬在玉米地里放马,没有给马吃掉的也让他们带走了。而棉花几乎给大炮和车队压烂了,至多剩下三包。

“你叫迪尔西马上去麦金托什庄园看看,把那些有用的东西,特别是吃的,带回来。我去十二棵橡树庄园。”

“小姐,你不要命啦?你一个人怎么能去?说不定那里还有北佬……”波克叫起来。

“你别忘了和普莉西去把老母猪和那一窝小猪找回来!”斯佳丽扭头就走。她的眼睛里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这个家已经不需要母亲埃伦在世时的温文尔雅。

斯佳丽把黑妈妈的遮阳旧软帽戴到头上,挎起一只大篮子,朝十二棵橡树庄园走去。斯佳丽的样子已经和塔拉庄园主的掌上明珠丝毫没有关联,她只是一个为了生存不惜去邻家菜园寻觅食物的普通妇人。

被战火光顾过的十二棵橡树庄园,一片凄凉。

“阿希礼,我希望你已经去世!我怎么也不忍心让你看见这里的惨样!”斯佳丽的鼻子直发酸。

斯佳丽的寻找有了发现:枯萎的大头菜,枯黄的腰果和蚕豆,短短的一垅萝卜。

看见萝卜,斯佳丽想也没想就拔了一个,连泥巴也没有好好擦干净就一口咬下去,竟咬了半个。

离开的时候,斯佳丽再一次看看已经成为废墟的十二棵橡树庄园,她对自己说,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死了的已经死了,活着的还要继续生活着。我决不再忍饥挨饿,也决不再让我的亲人忍饥挨饿!请上帝给我作证,我斯佳丽会的!

斯佳丽高高地昂着头。

食物,一切为了食物!斯佳丽就像为食物活着,她如一只辛勤的蚂蚁,如一只为了嗷嗷待哺幼鸟的母亲,如一头任劳任怨的耕牛。

为了食物,斯佳丽几乎累断了脊梁。可是,那一张张在面前晃动的面孔,不论黑的白的,仍然是饥饿的。他们还不时发出怨言。

小韦德说:“我不喜欢吃红薯,我要吃带奶油的面包!”

迪尔西说:“斯佳丽小姐,我得吃饱一点,要不两个孩子我一个也喂不了!”

波克说:“斯佳丽小姐,要是我不能吃饱肚子,可没力气劈柴!”

黑妈妈说:“小姑娘,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杰拉尔德也说:“我们非得每餐都吃红薯吗?”

开始每每听见这些怨言,斯佳丽会把恼怒的目光射向对方,恶声道:“有本事你自己去找吃的呀!”后来听多了,斯佳丽懒得搭理对方。斯佳丽也饥饿,她常常饿得头晕眼花。她又能去埋怨谁?

在这些人中,惟独玫兰妮不叫苦。她的面孔越来越瘦削、越来越苍白。

与其说斯佳丽现在成了塔拉庄园最有权威的女主人,倒不如说斯佳丽是庄园里最有力量的女人。她操的心比谁都多,她干的活比谁都多。那双起泡、长茧的手,那张变得粗砺的脸,以及褴褛衣衫、破鞋破袜,无不说明了这一点。

父亲杰拉尔德曾对斯佳丽说过,世上唯一值得为之战斗的是土地。

那么,塔拉庄园是斯佳丽值得为之战斗的。只要能让塔拉庄园支撑下去,斯佳丽愿意去做任何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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