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容这半年时不时的就随着两位哥哥去练练,加之她又舍得摔,如今已是能一个人赶着马儿跑了,廉正曾经是亲口应过要亲自教书容骑马的,如今看着书容的马上英姿,廉正不由得愧疚起来,自己这个阿玛,究竟称职不称职?
书容随着两个哥哥打马跑了几圈回来,见着阿玛一个人坐在亭子里出神,便叫小厮把廉正的马儿牵了来,坐在马背上喊廉正道:“不如阿玛也来和我们一起,我们四人一并跑几圈!”崇孝崇礼一起邀请。
廉正哈哈笑着说好,起身出了亭子,接过马鞭,拉过缰绳,一跃便上了马背,书容三人在旁边鼓掌叫好,廉正调转马头,对三人道:“咱们满人,马背上得的这天下,作为旗人子孙,阿玛忘不了老祖宗教的东西,你们也不得忘了。”
三人齐齐说是,廉正笑望着三个孩子,心里很满足,马鞭一抽,率先朝着夕阳方向奔去,书容三兄妹纷纷打马跟上。
四人打马跑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太阳彻底的隐入西山才作罢。
散场的宝庆大街上,人影稀疏,四人便都坐在马背上慢慢的往回走着,崇孝望着前头的两个人影说:“那像是李经承,和谁在逛街呢!”
书容遂朝着大哥看的方向望去,廉正笑着说是李经承,在马背上叫唤了一声,李曦回头,一并回头的还有那周玉堂,周玉堂这一回头,那着实是把自己给吓了一跳,那驾着马儿走在知府大人身旁的,一身骑装的姑娘,不正是那日在糕点铺见着的那位么?想当日自己还与她争糕点来着,一想到这里,周玉堂白净的脸噌的一下红了起来。
书容也没料到会是他,见着他这模样自然也明白他的窘迫,忍着笑意看着他与李曦慢慢朝这边走近。
廉正下马来与李曦交谈,三人跟着下马,有小厮过来扶书容,书容未等那小厮走近已极其利索的下到地面,过去给李曦行了个礼,又望着周玉堂颔了颔首,周玉堂见书容似乎并未计较当日那事,心里越发的惭愧,红着脸给书容做了个揖,书容便也向他福了福。
廉正邀两人去家里吃晚饭,如今周玉堂虽有些尴尬,但是知府大人邀请,自己哪里有拒绝的道理,偷眼看了看书容,点头向廉正说好。
叶赫那拉氏早就想见见被老爷多次夸赞的周玉堂,如今见了不由打心里喜欢,这孩子不但仪表堂堂,说话也是有礼有节,举手投足中,没有一点贫家子弟的寒酸,只是可惜了是汉人出身。
崇孝崇礼也甚是喜欢周玉堂,晚饭期间三人一直说着话,而书容只顾低头吃饭,一句话也没插,画容从来都不喜欢汉人,今日这汉家哥哥虽然长得好看,但照样不喜欢,墨容则是坐在那里,直捣鼓着碗,把碗里的米饭当玩意儿,时不时蹦出一颗来,身边的妈妈忙着替她擦桌子。
晚饭过后,李曦与周玉堂道谢告辞,廉正命小厮送两人回去,李曦婉拒了,周玉堂也说自己可以走,廉正却不放心,说昭陵书院有那么点远,他又还是个孩子,非得要两个小厮跟着才放心,周玉堂便笑着应了,又与崇孝崇礼两人约好,下次一起讨论做文章的事。
七月十五这日,淳妈妈在院子大门上插上两把香,对着天上拜了拜,嘴里念着菩萨保佑。宝庆这里汉人的风俗,初一十五一大早都得上香敬菩萨,淳妈妈入乡随俗很是一把好手,不但这个学了来,就连这里的猪血丸子,豆腐干也都已学会做了。
安妈妈洗漱好过来上课,见着淳妈妈笑着打了个照面就走,淳妈妈在后头喊住她,道:“这两日烦请安妈妈帮着照顾下姑娘,我家老二近日老是发烧,我得告几日假”。
安妈妈点点头,淳妈妈跟上一起去了书容屋里,与书容道:“我家那个大早稍了口信来,老二近日发烧,吃药好几日药也不见好转,嘴里直唤着奴婢,奴婢得告几日假回去陪着。”
书容点头:“那妈妈回去吧,我这里有这么些人伺候着不要紧,贝儿这么小,发烧不能疏忽。”
淳妈妈应着,收拾了东西就走,书容想起曾经的世界,小朋友发烧都是件极棘手的事,不知道贝儿这次是个什么情况,若是有个什么好歹,那可是能要了淳妈妈的命的,左思右想间又把侯在院子里的一小厮叫了来,命他去寻宝庆府最好的大夫,那小厮犹豫了下后问:“那帐走哪里?若是走府里的账,那小的还得先去四奶奶那里回一声。”
书容便看眼丁香,丁香会意往里屋去,书容道:“不用走账,我这里直接拿银子,你也不要去额娘那里多说。”
那小厮点头应好,拿了银子便去了。安妈妈看着书容温温的笑着,“姑娘生了颗好心,老爷的福气,你额娘的福气!”
书容微微笑了笑,起身跟着安妈妈开始学礼仪。
淳妈妈回到书容身边已是五日之后,一脸的疲惫,心情却是大好,跪在地上给书容磕头,书容哪里敢受奶娘的拜叩,忙扶了她起,淳妈妈甚是感激,说:“先前那大夫开的药,喝了几日也不见好转,若不是姑娘好心,使了个好大夫来,我家老二指不定就没了!”淳妈妈说着说着眼睛就湿了,书容忙把她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说不过是小事,叫她不要放心上,又安慰了一番后淳妈妈才止了泪意,说过几日等贝儿好了就让她阿玛领着进来给书容磕头,书容笑着说好。
八月初的一个傍晚,府里忽然来了一堆客人,彼时书容才用过晚饭,正在四处走动散步,瞅见继母与画容领着一大堆的男男女女往上房去,不由愣了愣,估摸着大约是继母娘家的亲戚,书容本想继续往那头走走的,如今忙拐了弯避得远远的。
来的原是叶赫那拉氏娘家的大姐一家,大叶赫那拉氏嫁的是一盛京游牧副尉,官职从六品,姓马佳,马佳老太爷原在江永当过官,又将一个女儿许给了当地一满人地主做儿媳,后来老太爷辞了官回了老家,留这个女儿一直待在江永,如今已是不惑之年,甚是想念娘家人,便写信邀弟弟一家前去住上一阵子,马佳老爷因公差走不开,大叶赫那拉氏便领了两儿两女,一路舟车南下,途径宝庆,便顺道来看看妹妹。
叶赫那拉氏见了姐姐一家很是高兴,笑着将两个侄子和两个侄女细细看了,早有海棠从内室匆匆包了礼出来,递给叶赫那拉氏一一发给几个后辈。
叶赫那拉氏先是拉了大侄子世恒的手,见其威武高大,便转头笑问姐姐:“世恒今年十五了吧,可选好了姑娘?”
一句话问得世恒满面通红,大叶赫那拉氏笑着说还没,不过正在物色,说着眼睛往一旁坐着笑得甚是可爱的画容面上瞟了一眼,叶赫那拉氏瞧见了,笑着没接话,只又拉了二侄子世荣过来,道:“世荣今年十三,倒是长得和他哥哥一般高大。”
大叶赫那拉氏咯咯笑着,说:“他就是个混世魔王,成日里没得个正经,白白长了个好人才。”
叶赫那拉氏笑说姐姐的话说的假,分明心里高兴着,嘴里却还要损孩子,大叶赫那拉氏听了越发笑得开心,又拉了两个女儿过来给妹妹细看,叶赫那拉氏瞅见侄女静秋,生的颇是娇俏,心里很是喜欢,再瞅瞅静云,虽没有静秋的艳丽容貌,但却也是端庄得体,一时羡慕起姐姐来,说:“姐姐膝下两子两女,真真是好福气。”
大叶赫那拉氏听出妹妹的羡慕,心里很是喜滋滋的,却也怜惜妹妹的处境,摸了妹妹的手,说:“你还年轻,以后的福气大着呢!”
叶赫那拉氏苦笑着点点头,心里想着,这半年,老爷倒是对自己疼爱有家,每月除了那几日会宿在崇礼姨娘那里外,其余时间都在自己这里,只是自己这肚子,哎,想到这儿,叶赫那拉氏免不得叹了声气。
因廉正在衙门尚未回,叶赫那拉氏便命人先上了些糕点,让后辈们先吃着,两姐妹则是拉着手说着体己话。后来廉正回来,见了大姐一家也颇是惊喜,招呼着吃了晚饭,又要他们在府里多留些日子,大叶赫那拉氏巴不得住在这里,江永那头是大姑子,这里却是亲妹妹,住这里自然自在得多。
画容自打姨娘一家住进来后,在书容面前气焰颇是嚣张了些,每日里领着静秋静云两姐妹四处转,转着转着便会转到书容的院子,说一大堆姨娘给她带了什么什么好东西,两位姐姐如何如何能干之类的话,说得静秋静云都尴尬不已,书容虽反感画容的故意挑衅,但也识得大体,知道家丑不可外扬,扬了出去那出丑的不是自己,可是阿玛,遂每每静秋静云到来,书容都是极热情的款待,上好的果子糕点端上来,簪子花钿该送的就送,对于画容唱的丑角,书容总是一句“我四妹就爱这样与我玩笑,两位姊妹莫要笑话”来一笑了之,于是几番过后,静秋静云觉得书容其实并不像表妹画容说的那般讨厌,相反,倒是觉得自家表妹在利用自己显摆,利用自己为难书容,渐渐的,便也不再上画容的当了,有时画容说起去书容屋里玩,两姐妹就推辞,待画容不在,倒在闲闷的时候找书容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