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阿赫麦德和他的两名侍从回来了。我会对他可能先找那个老舵手而太早发现他已逃跑而担心。但非常幸运的是,他向我们直接走了过来,在桅杆前面停了下来,冲着船长说:“我打算先解决一个次要问题。你从哪位先生里得到了多少船钱?”
“一百个皮阿斯特。”那令人憎恶的老家伙到了现在依旧这样说。
“可是这位先生说的却是三百个皮阿斯特。你少说了两百。在你们两人中有一个人对我说了谎。你,我是绝对不相信的,我甚至愿意相信这位先生少说了两百,换句话说说,一共是五十个皮阿斯特,现在你必须如数退还。”
“这是敲诈,显而易见的敲诈!”老家伙喊道,但爱仆的一鞭子马上就在他背上又打了一下,于是只好声明他愿意付款。
“那好!你的钱究竟放在哪里?”阿赫麦德问道。
船长犹豫了一会儿,只好说出他的钱箱被藏在了下面的船舱里。
“你现在就跟我们一起下去。”法官厉声地说,“你的船要航行到哪里去?”
“就到喀土穆。”
“这是假话。你这样回答,就是想让我猜不出你在南方究竟是做什么生意的。你船上装的货物都是什么?”
“全部是那里所需要的用品,布料、工具、卖给黑人的低价首饰等等东西,我打算用这些东西与当地的特产进行交换。”
“听起来倒是没有什么可疑的,但我无法相信你。我在底舱看到的箱子和袋子的形状都让我知道,里面装的是其他的东西。我会命人将它们都打开,要是里面发现了违禁品,你可千万要当心!”
“艾米尔,我一直是遵纪守法的,”船长连忙保证说,“你大可以放下心,不必劳您大驾将箱子打开了。”
“真的吗?但我宁愿愿意相信,你是在违法进行木板、木桩和其他木料的贩卖,我在下面看到数量不少的这种类似的东西。它们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也是为了出售。在南方加工过的木料是短缺的,所以那些有富人愿意出大价钱买去用来盖房子。”
“你可以对别人这样说,但对我是没用的。下面舱里的木桩、木板、木条全部加工得刚好可以在船舱里修建两个到三个隔舱,这是什么原因呢?”
“这是意外的,艾米尔!”
“你假使是先知的虔诚的信徒,就应该了解,偶然性在世界上是不存在的。你是不是还一同贩卖镣铐啊?我在下面同样发现了不少。木料和镣铐都足以表明你干的生意究竟是什么。辩解是无法产生作用的,你的供词我并不需要,我有证据证明你是一个奴隶贩子,你自己的舵手将为出来作证。把他带上来!他绝对会因为害怕皮鞭,而将真相立即和盘托出的。”
这个命令刚刚下达,全部的目光都注视到了舵手原来坐的地方。他在那里已经不见踪影了,人们去寻找过他,但无功而返。总督船长没有我猜想象的那样,把这件事看得十分严重。一会儿时间,他就对正在寻找的人们说:“不要白费力气了!我想那个老家伙应该早就逃走了。你们没有发现,他是借故偷偷从跳板上逃上岸的吗?我按理应该为此对你们进行惩罚的,但由于他不像这个船长是个死硬的混蛋的原因,所以我可以对你们予以原谅。现在我们到舱里去,让他退出船钱。”
阿赫麦德请我与他一同下去。船长被两个士兵抓住带向舱盖处。剩余的人留在上面。凭借灯笼的灯光,下面的情况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船舱中部是一个大统舱,前半部后半部分别有一个小隔间。统舱中大约可容纳二十个箱子和麻包。这是十分不正常的,这样的船,没有被货物装满之前,大多是不会离开开罗的。在后面的一个隔间中有仅仅放有工具箱。前面提到的镣铐被装载里面,它们长度、粗细和款样不尽相同,但都是为捆绑奴隶用的。统舱的两旁,被高高的木板和木桩堆满。我还发现在船帮上有三层横木条被固定着。这显然是为了两旁木料搭建三个隔层时用作的支撑。装载的黑奴就躲藏在这些隔层里。横木条的距离显示出,每一个隔层大约为一米多高,所以黑奴在整个航程中只能是坐着的。此外,船长后来供认,只有在特殊的情况下,他们才被准许站起来,通常情况下都是在里面被捆绑躺着。这事对我来说是个新鲜的,我对它进行了细致地研究,对里面的布局和黑奴被安置的情况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统舱前后的隔断目的就是把船的两端半圆部分分割开来,这样装载黑奴的舱位就被建造成了长方形,里面的黑奴就那样被安置。
每一个隔层里面又被分割成三个部分,每一部分中有五十名黑奴被关押,他们分别脚心相对地躺在里面。出口位于每一部分的中央,三个隔层由阶梯来进行连接。只要稍加思考下隔层的高度和不畅通的通风情况,以及埃及的炎热环境,恶劣的饮食和残酷的非人待遇,船上这四百五十名黑人的处境我们就不难想象了。
船长被带到了位于前面的隔间,隔间被是锁着的。他将门打开,里面是一个狭小的船室,惩罚黑奴的皮鞭都悬挂在船帮的木板上。为数众多的拉基酒瓶,推断是船长的专用品。一只铁皮箱被放在一个角落里,两把大锁。
“拿着吧,先生!这就可以换十个皮阿斯特。我是按照那里的比价来进行计算的,给你五十块塔勒尔,刚好相当于五百个皮阿斯特。”
“但是我交的船钱并不是五百皮阿斯特,而是——”
“好了,不要说了!”他又一次将我的话打断了,“我清楚我在做什么。任何人让别人痛苦,他就必须承受相应的痛苦!我所遵循的原则就是这样。”
我现在只能保持沉默了,而且对他的计算方法也只能默认了。他的关于塔勒尔在苏丹的比价的算法,事实上恰恰相反,这种金币在苏丹要比在开罗更加的值钱。就算是纳西尔为我支付了五百皮阿斯特,我也应该拿回比这还要少的钱才对。当五十块响当当的金币被我放入口袋时,那个老船长的双手合了起来,抬起眼睛唉叹了一口气说:“噢,安拉!你对你的信徒的命运的安排有时过于严厉了。不过对这种残酷,相信你以后会用天堂的永恒的幸福作为代价来给予补偿的。”
“你将得到的仅仅是地狱的鞭笞罢了,就如同现在这般,只是比现在多得多而已!”“正义之仆”对他说道,“你将如同一只将刺倒插进自己身体的刺猬一样忍受着苦楚。不论是谁抢劫并贩卖奴隶,最终就只能在死后进地狱。”
“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艾米尔!我不知道我究竟干了什么非法的事情。我仅仅是走合法的路,我的旅途全部是安拉喜欢的道德之旅而已。”
“闭嘴,狗崽子!”严厉的法官大声吼道,“假使你对我的话不理解的话,我就让你亲身体验到、感受到我的皮鞭。你所做的坏事真的是太多了,可你的厚颜无耻更是无人可及。你当我是瞎子吗?我是总督船长,我能看出船上的设施都是什么用途!你过来,我要向你证明,我的猜测是无误的。”
老船长被他拉到统舱,对以后要修建的隔层的目的和修建方法进行了详尽的解释,就如同出自他的亲自设计。同时还不间歇地向老家伙进行施压,最后老船长只得全面招供。阿赫麦德随即宣布将这艘船和船上的一切进行没收,那些钱也包含其中。钱箱被从小室里拿了出来,舱房里关押着船长。看来丢掉塔勒尔金币是使他心痛的最有效的方法。
我们重新回到甲板上,钱箱也被两个随从抬了上来。到了上面,总督船长再次下命令把第三号鬼魂同时也禁闭起来。此时上岸的水手们也返回到了船上,他们对这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所以对看到这艘船已经变换了主人感到惊讶万分。阿赫麦德对每一个人进行了审问,表明他们即使不敢十分有把握地认定,却也大致对这艘船去南方的目的有所猜想。总督船长宣布将它们进行监禁,把他们锁进了一个舱房并派人对他们进行看守。
之后他要求我和两个孩子随同他去猎隼号航船。我的行李随后话会有人来取的。猎隼号停泊在得往下游走一段的岸边。由于天黑的原因,所以我无法看清楚它的外形,但借助甲板灯笼的光亮中可以看到它十分的狭长,奇特的帆被悬挂在两只桅杆上。双层卧舱位于后面,一层在甲板上,另一层则设在梯子下面。我和孩子们来到下面。卧舱安有窗子,而且非常大,对于三个人的居住来说很宽敞。其中的设施虽然全部是采用东方式的,但仍然留有很多的设备和物品可以使西方人即使按他们的方式也能舒适地安歇。
阿赫麦德又多派遣了五个人去对那艘船加紧看守,并派两人去将我们的东西取来。我向他询问猎隼号有多少船员,他回答我共有四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都有适于在苏丹生活并具有追捕奴隶贩子的体魄。
我现在无所事事,便躺下进行休息。卧垫非常的柔软,可以和帕夏的卧榻相提并论,我睡觉醒来已是大天亮。我起来走到甲板时,受到了副官礼貌的问候,他还问我还有没有什么需要。他对我说,我的命令将和他的司令官本人的命令一样是有效的。我为自己和两个孩子要了咖啡,并问他总督船长人在什么地方。他乘坐昨天没收的帆船已经前往开罗了,为了将船和上面的船长、船员移交给当地官府办理。他同时还打算对那个卖艺人进行通缉。出于礼貌,他走的时候没有将我叫醒。
有人替贴地在后甲板上为我和孩子扑上了坐垫,在那里我们可以将辽阔的尼罗河风光尽收眼底。我首先对我们乘坐的这艘船进行了研究,它的线条清晰流畅,而且十分精巧,从桅杆和上面尚未升起的风帆来看,这一定是一艘性能卓越的帆船。
船上的厨师为我们精心地将咖啡和点心准备好了。就在我们吃着热气腾腾的早点时,我看到河道中间一艘小木船缓缓驶来。它正从我们旁边慢慢划过,我可以看到这时一艘名为“快捷之父”的船只。我让普洛从卧舱里将望远镜拿来,其实也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原因,但我的这一行动却证明了我这样做是没错的,原因就是当我把望远镜对准和我们并行的木船时,我发现了在船上有很多人,其中一个人正在注视着我们。我一瞬间就认出了他,他就是正被总督船长缉拿的卖艺人。很明显他已经听到了消息,乘上开往尼罗河上游的第一艘船打算溜之大吉呢。
我将发现报告给了副官,问他可不可以将那个人在木船上抓获。他遗憾地对我说,没有专门的指令下达,他既无法离开猎隼号,也无法派人下船。我们只能暂时将这个卖艺人放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