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人静。
这一场莫名的雪雾终于在纷乱中消散了,尘埃落定,一却都清晰起来,白衣队伍被汉军死死的围住,不敢再做挣扎,太子刘启面色苍白,一脸惊恐的望着身边的棺材。
我无暇顾及其他,焦急的目光游离在人群中,方才尖厉的哭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我的心已经跌入谷底,我大声呼喊着兒儿的名字,没有回应。
兒儿同那个古怪的方士一样,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就这么一刹那,兒儿跑去哪了?
我仔细回想着方才的情景,尖厉的哭喊,太子的惊呼,还有……
推开的棺木!!!
想到此处,我心中一怵,胆战心惊的顺着刘启惊恐的眼神朝棺木望去……
果真,覆满积雪的棺盖不知被谁推动了,半掩的棺木露出了漆黑的一角,那暗黑之中,世子是否正安静的躺在那?
刘启眼睛直勾勾的瞪着棺木里面,脸上满是惊恐,像被勾走魂魄一般,呆若木鸡,侍卫拉了他好几下,都没有反应。
莫大的不安促使着我向棺木走去,来到刘启身边,我下勇气低头朝那漆黑处看去,带着几分恐惧,几分祈祷,我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一声惊呼,天旋地转,我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一切足以让我奔溃万次……
苍白的王兒安静的躺在棺材中,紧闭双眼,未知死活。一把锋利的匕首深深的插在她的胸前,殷红的鲜血沿着匕首处嗒嗒的渗出,染红了所有。王兒下方还压着一具尸体,有几分眼熟,不是吴国世子,竟是那个消失的方士。
也许是被我的痛哭惊醒,刘启回过神来,慌乱中叫来随行的御医,不省人事的兒儿被士卒抬出了棺木,轻放在雪地上,我脑袋空白,木然的看着这一却。
刘启心有余悸,不断嘱咐着御医,若不是王兒,映红白雪的恐怕就是自己了吧?
突然其来的惊变让侍卫提高了警觉,死死的围住了跪成一片颤抖的白衣送葬队伍。送葬队伍也在纳闷,世子的尸首其实早就在吴国秘密安葬了,这里的只不过是吴国用来示威的空棺,那具未名的尸体是如何得知空棺这个秘密,众目睽睽之下,又是怎么进去的?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刺客是冲谁来的,没人会吃饱了饭没事做,拼了性命去刺杀一个普通的村民,除非是傻子,刺客显然是冲太子来的,而且为了不出卖主子,行刺过后,刺客自己服毒而亡了,只是不知道他死前知不知道自己杀错人了。
幕后指使这究竟会是谁?
世子的空棺,太子的出行,长安的大雪,竟然算的如此精确,这招嫁祸于人也算空前绝后了,只是,可惜……
所有人都在思考着自己的命运,刺杀行动显然不是吴国弄的,但吴国恐怕是脱不了关系了。
纷飞的雪花飘过,远处庞大峥嵘的未央宫坐落在纯白的天地间,注视着雪雾中的皑皑万物。
静默,无言。
御医蹲着身子,仔细诊视着雪地中的兒儿,命人搬来了一个小矶,才开始把注意力全部放到深入兒儿胸口的匕首上,我没敢继续看下去,也不知道那匕首是怎么弄出来的,漫长的等待后,御医走向了我们,不断思索自言自语着,眉眼间似乎都有些不敢确定,最后跪倒在太子前,说道:“启禀殿下,这个女娃伤势本应危及性命,可为臣却发现她心脏骤停后却忽的心动有力,脉搏平稳,竟是无伤大碍,让人难以置信。”
“混账!你是什么东西?匕首深入心脏,还能无伤大碍?来人,再去请个御医!不!把整个御医堂都给本太子叫来!”刘启大声吼着,只有这样才能压制住自己极度的恐惧。
一刻钟后,一个士卒焦急的从汉宫跑了回来,气喘息息的跪在太子身前,禀告道:“殿下,皇宫所有的御医都被皇后调走了。”
我听后看向刘启,这个倔强的少年一脸冰冷,已经披上了玄黑大衣,明亮的眸子满是怒火和不解:“母后他?”
跪倒的士卒惶恐不安, 额头渗出汗水, 不敢直视太子:“小代王…他……”
“我弟弟他怎么了!”刘启终于按捺不住,怒吼着士卒。
“小代王在慎夫人宫中突发疾病,皇后娘娘把整个御医堂都叫去了,不过代王他…好像…好像并没什么大碍……”士卒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太子,支支吾吾的道。
刘启好像已经猜到什么,这两起事件似乎存在着某种联系,若是自己当真被刺杀,就连汉宫的御医也来不及赶过来,刘启刚想开口,一阵惊呼声传来。兒儿已经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醒转过来,悠悠的爬了起来,呆呆的坐在雪地中,一脸茫然的看着四周的人们。
这一刻,侍卫忘记了保护太子不利将来的责罚,白衣队伍忘记了刺杀太子可能的罪名,太子也忘了汉宫的疑惑,全都大眼瞪着小眼看着雪地中的兒儿……
“阿妹!”我心跳加速,惊喜的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雪地中的兒儿。
兒儿一脸迷茫的看着哭的一塌糊涂的我,目光疑惑,良久,才生涩的喊了一声姐姐。
平静下来的刘启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唤来那唯一的一个御医,在确定王兒真的没事后,才放下心来,小心的抱起兒儿,虽然不安却是嘻笑的安慰着。
经历过生死,两人更加亲切。
临别之际,太子对我们依依不舍,亲手将身上的大衣给兒儿披上了,只是平民的我们仰望不到他的高度,偶然的邂逅是美好的,但也差点丢了性命。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我牵着披上玄黑大衣的王兒,站在雪地中,静静凝望着远方已经模糊的长安城……
这一场闹剧似乎也就这样结束了,汉宫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派人刺杀的太子,这些我都不知道,不过这种大事和我们平民是没有太大干系的。
回家的路上,我紧紧拉着兒儿的小手,暗暗起誓,今生谁也不能带走我的兒儿,这一生一世我都要保护她!
“痛,姐姐。”兒儿拼命抽出被我握痛的小手,一脸抱怨的看着我。
我一愣,握紧兒儿的手稍稍松开了一点,笑着道:“兒儿的手太冰了,姐姐帮你暖一下。”
兒儿天真的道:“那姐姐把我的手化了怎么办。”
“你的手又不是冰做的,怎么会化呢?”
“那刘启哥哥的手是冰做的吗?他的手比我的手还凉呢!”
我顿了顿,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白衣似雪的少年, 这般倔强清雅的少年若生于民间该多好啊。
“阿姐……”兒儿叫了我一声,唤回了我。
我应了一声,怜爱的看向她。
“姐姐,你知道吗,兒儿方才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兒儿梦见了村里所有的人,梦见了一个骑马的小男孩,那小男孩长得可漂亮了,还有几分像刘启哥哥呢!”
我笑问道:“你认识村里所有人吗?”
兒儿摇了摇头。
“梦见了他们,然后呢?”我看着兒儿一脸可爱的表情,嬉笑的问道。
“死了!”说的轻巧,就像刚刚一朵雪花飘过我发间一样轻巧。
我心一凉,停下脚步,蹙眉的看向兒儿,一个死字竟然从她嘴中说的这般轻松,这不该是她这个年纪应有的,兒儿变了,却说不出哪里变了。
大雪之中,默然无声。
又继续走了一段时间,快要到村前了,我却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往常这个时候,村民们都已经各自从外面回来,但现在却安静无比,除了白茫茫的大雪,连人影也不见一个,而且随着冷风吹来,还隐隐有股凉凉的血腥味。
心中疑惑,我拉着兒儿加快了脚步,向村里跑去。不用多久,便到了村口,顿时血腥之气,扑面而来。只见雪地中的村子马蹄印乱成一片,村中尸横遍地,还未来得及凝固的鲜血沿静静地从各个房屋里流淌出来……
我和兒儿赫然见此可怖景象,不由的大叫一声,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一股恶心感涌上了我的心头,胃中翻江倒海。
兒儿却比我平静许多,见我脸色不好,便拉着我远离了这人间地狱,同时远离的还有村中无数的谜团和美好的过往。
兒儿竟然准确的梦见了这一切,是巧合吗?
离的远了,血腥之味才稍微淡了下来,我脸色煞白, 恶心的感觉再次从胃中翻涌而上,这回我没有忍住,“唔”的一声吐了出来,兒儿吓了一跳,忙撑住我,熟巧的拍着我的背,我这才稍稍舒服些。
十岁的妹妹竟然这么体贴,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只是我来不及多想,脑海满满的都是村中那恐怖的场景,兒儿的梦竟然这么快就灵验了,啊,不知道爹娘怎么样了。
“不行,我们得回去!”为了确定爹爹和娘亲是否尚在,我必须回去一趟。
兒儿也没异议,回去的路上,我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娘亲会像往常一样焦急的在家门口等着我和兒儿,看见我们回来后,会严厉的责骂我们,然后又心痛的给我们端上两碗热汤。
只是这一切都是我想象而已,再次回到村中,依旧是尸横遍野,血流满地,而且更糟糕的是爹爹也被确认躺在了血泊之中。
我掩面痛哭,伤心欲绝,若不是还有王兒在,我恐怕就要哭死过去了。
“我们要不要去报官?”王兒看着爹爹的尸体,面上看不出有任何悲伤的表情。
我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还存有几分理智,眼含泪水的点了点头。
“命都快没了,还报什么官!”一声冰冷的声音响起,随后两个强盗样的人走了出来。
我害怕的打量着来人,只见两人披着虎皮,手中各自提着沾满鲜血的大刀,正恶狠狠的盯着我们。
“原来是两个美人胚子,大哥,这两小孩杀了太可惜了,要不我们把她们绑回去养大点……”
“住口!你还想不想要脑袋了,宫里给办的事,容的得闪失?”
“哎,真是可惜了,你说慎夫人怎么连小孩也不放过呢?”
“少问!”
话闭,没有任何犹豫,两人抄起大刀便朝我们砍来。
我惊呼一声,一阵眩晕袭来,便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