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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长安

落雪轻灵,长安清净,空气中带着几分静谧的气息。

冬日的长安,城门紧闭,城外飞扬着无数雪白灵幡,寒风吹过,几片不曾焚化的纸钱飘拂卷起,随风四处吹扬,消失在这漫天白雪之中。

说不出的岁月凄凉。

无数飘扬的灵幡之下,静摆着一具红色的梓木棺材,棺盖上的雕文精美无比,闲云白鹤在棺椁上飘然起舞,栩栩如生。寒风呼啸而过,扬起阵阵雪雾,吹向了暗红的棺椁,凭添了几分阴森气息。

无言的棺椁后,静立着一只庞大的送葬队伍,白衣素然,每个人的面容上都是假意哀恸。

长安城上的守卫军警惕的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这里的情况,事无巨细,全然由内侍回禀于未央宫中。

阴沉的天空中,大雪如鹅毛般倾然而下,白了棺木的同时也白了我乌黑的长发。

我叫王姝,今晨听闻长安城有热闹可图,便带着十岁的妹妹偷偷的跑来了这里。

远远的望着城下的白纱灵幛,冥钱飞扬,我不禁心中害怕,握紧了兒(ní)儿

“阿姐,棺材里躺的是谁啊?”王兒(ní)好奇的开口,红彤彤的小脸满是天真。

我轻抬眉,看向王兒(ní),半开玩笑道:“阿姐也不知道,要不兒(ní)儿你去推开棺材看看?”

“不要!”王兒紧张的拉着我的手,脸上害怕的神情惹人怜爱。

“阿姐,你看那边那个人好好玩的样子。”一阵沉默过后,王兒再次开口,小手指着远处。

我顺着王兒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棺材附近,一个道袍方士正在雪地中手舞足蹈,像是在做着法事。

寒风凛冽,我刚欲说话,突然只听前方传来一阵骚动,长安城偌大的城门缓缓打开,无数红衣士卒涌了出来,没等我和妹妹弄清怎么回事,我们便被几个士卒推搡着来到白衣队伍中,被围了个严严实实。

王兒吓的就要哭了出来,我心中惊恐,赶紧捂住了王兒的嘴:“阿妹,不要哭!”

妹妹被我惊恐的神态给吓住了,瞪大了双眼,呜呜了两声,点了点头。

我惊疑的打量着四周,周边是无数锋利的长戟,汉宫士卒小心谨慎的盯着我们,长安城外死寂一片,恍如白雪中这具死寂的棺椁,气氛十分诡异。

不经意间我察觉刚才那个起舞的方士既然不见了,无论我目光如何游离,竟是不见丝毫踪影,他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难道是我看错了?

疑惑间,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顿时一股莫名的恐惧涌上了我的心头,我眼睛瞟向了那具红色的棺椁。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空中地雪花渐渐变淡变少, 肃穆、诡异的气氛笼罩着这一片小小的空间,似乎把这里与外界割裂开来,喧嚣和热烈与此无关,也似乎在告诉进入这个圈里的每一个人,只有惊恐才适合这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好像有什么动静,军队微微动了一下,让出一条道路来。萧索的天空下,只见一个单衣少年从长安城走了出来,踏着白雪,一步一步朝静默的棺材走来。

我仔细打量着他,少年大概十三四岁,和我差不多大,只见他单衣似雪,苍白的脸已经冻成了酱紫色,鸦色的鬓也上了一层冰霜,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了这个单薄的少年身上。

随着少年的出现,我明显的感觉到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少年在寒风中冻的瑟瑟发抖,步履阑珊,却还是咬牙倔强的前行,在身后的白雪中留下一个个深深的脚印。

突然一个娘跄,他摔倒在地,就趴在我不远处,我惊呼一声,没来得及多想,本能的冲了上去,就要扶他。同时一个士卒大惊的抢了上来欲拉开我,推搡中,白衣少年爬了起来,瞪了那士卒一眼,士卒犹豫了一下,面露难色,最终还是松开了我的手臂,悻悻的退了下去。

少年见士卒退下,这才朝我看来,我也惊魂未定的打量着他。

他的容颜出尘清雅,只是那明眸中不知为何笼着淡淡忧郁,多看一眼便让人心生悲悯。

“你也是吴国来的吗?”少年轻声问道。

我娇羞的看着他,想起方才冲动的行为,脸微微泛红,松开了扶住他的手,欲言还止。

“不是么?”少年再次开口。十二三岁的脸蛋带着几分警惕,又带着几分渴求的期盼。

他紧咬的双唇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我望着他削瘦的脸颊,轻轻的摇了摇头。

少年见我摇头,顿时笑颜逐开,拉起我的手:“陪我走一会吧”带着几分命令的语气,我根本来不及拒绝。

这时,兒儿也跟了过来,拉了拉少年的衣袖,开口道:“我也要去!”

在周边无数士卒惊讶的目光下,少年牵起我和王兒的手,迈步朝前方白雪中的棺材走去。

寒风带起阵阵雪雾,飘向漆黑的棺木,飘向棺木后的白衣队伍,飘向了那未知的远方。

近了棺椁,白衣少年停下了脚步,望着雪雾中的灵柩,他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松开了我和王兒的手,只听耳边扑通一声,他双膝直挺挺的跪了下来,溅起些许白雪,俯身拜倒在棺椁前。棺椁后的白衣队伍见到此景,全都战战赫赫的跟着跪了下来, 一同叩首还礼。

我惊奇的看着前方黑压压跪倒的一片,心中疑惑,不知道这个瘦弱的少年为何下跪,也不知道那庞大的送葬队伍又为何要诚惶诚恐,跟着跪下?

起身,抬头。

他看着惶恐不安的众人,漆黑的眼眸满是不屑,冰冷的声音从他嘴中传出:“吴世子刘贤飞扬跋扈,品性不端,被本宫失手打死,本宫追悔莫及,父王说了,现在,你们中任何人都可以替你们世子报仇,汉宫绝不会拿你们怎么样。”

吴国的队伍一脸惊讶,纷纷抬头,看着面前这个赴死的少年……

只是汉宫士卒有意无意的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清澈响亮的声音真真切切,像是在告诉吴人:好自为之。

“太子知错能改,乃万民之福,吴王怎么会因小家而舍大家呢?还请太子保重身体,别冻坏了才是” 吴国使臣心领神会,开口道。

太子刘启深深的望了白衣队伍一眼,收回目光,看向众人:“吴王心胸开阔天下皆知,本宫打死世子实属不该,改日定将亲自去吴国请罪,还请各位先行把世子灵柩运回吴国,好生安葬了,若是在长安城出了什么差错,诸位也知道后果。”

众人应喏,纷纷起身,太子口中的差错值得玩味,其中的后果如果出现后也是绝不会再有第二次的。

不过也好,没人愿待在雪地里受罪,若不是王命难为,谁又不想离开?

太子刘启一脸严肃的看着白衣队伍,见大事已定,才松了口气,转头偷偷的朝我这边做了个鬼脸。

我一愣,一时回不过神来,倒是王兒见到太子搞怪的表情,大觉好玩,“噗”的一笑,挣开了我的手,嘻笑的跑向了他。

一场关乎江山社稷的闹剧就这样被太子轻松的化解了,只是这般顽皮的太子,又怎么会有如此细密的心机?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他的背后定是有人精心谋划着。

我长松了一口气,觉得事情已经要结束,突然一阵阴风刮起,带起阵阵雪雾,打向了我们,世界变得浑浊起来,寒风吹的人脸生痛,我不由的眯起了眼睛,前面太子和兒儿的身影在雪雾中渐渐模糊。

如惊天炸雷般,一声喊杀声响起,顿时引起一片混乱,无数士卒急于保护太子,迎着雪雾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白衣队伍惊恐的四下逃窜,四周摩肩接踵,除了纷乱还是纷乱。

隐隐的似乎感觉世子的棺木被慌乱的人群推开,嘈杂的人声中响起了太子的一声惊呼,还有兒儿嘹亮刺耳的哭声。

由大到小,渐无。

我心中一紧,忙推开拥挤的人群向声源处跑去,不知太子和王兒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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