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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汉宫

再次睁开眼睛,只感觉头重脚轻,昏沉沉的。

稍稍清醒后,我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幽暗的房间中,身上不知是谁替我盖上了柔软温热的被子。

“我没死?”坐了起来,我好奇的看着陌生的房间,简朴的摆设和寻常人家没有什么两样。我仔细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时,突然“吱呀”一声响起,房门被轻轻的推开,几分红霞透过门缝泄了进来,暮色中一个红衣女子走了进来。

我看着进门的陌生女子,她面向我,随手关上了门,微笑的开口:“姑娘醒了?”

“兒儿呢?”我脱口而出,问出这句话连自己都微微感到惊讶。

女子顿了一下,想了想:“姑娘是说和你一起的那个小女孩?她正在皇后娘娘宫中呢!”

我一愣,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惊讶的开口:“皇后?皇后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哪?”

“皇后娘娘当然在未央宫了,这里是未央宫一处宫女的房间。”宫娥耐心的解释着。

“皇后娘娘说了,姑娘身体要是好些了的话便起身去见她,娘娘有些事情要问姑娘。”宫娥接着道。

“问我?”我疑惑的看着宫娥,只见她认真的点了点头。

收拾一番后,我跟着宫娥出了门,金色的夕阳懒洋洋的照在白雪上,走了一小段路后,前面出现了一精致回廊,只见里面雕梁画栋十分美妙,绕过这边长廊,眼前便出现了数座宫殿,宫殿坐落有序,棱角分明。

相传未央宫共筑大小宫舍九百九十九间,取其九九为尊。皇后的未央宫地处皇城正中,宫殿以木兰为棼橑,文杏为梁柱;金铺玉户,华榱壁珰;雕楹玉碣,重轩镂槛;青琐丹墀,左碱右平,黄金为壁带,间以和氏珍玉,奢华无比。

我被带入椒房殿前, 随着宫娥迈步进殿,我头也不敢抬,只见宫娥行大礼拜倒:“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我头始终是低着的,楞了几秒后,没看清前方,也赶紧学着宫娥,俯身拜了下去,拜到一半,一双白皙的手伸了出来,扶住了我,我惊讶的抬头。

只见面前一个雅致女子正怜爱的打量着我,她的头发用木质扁方钗绾个团髻,身上也是一身的红布粗衣。简朴的打扮让人少了几分畏惧,多了几分亲却感。

“两姊妹生得真是俊俏,本宫真是自愧不如啊。”皇后拉着我的手心,右手抚上我的眉眼,细细的描绘着。

我瞟到一旁兒儿安然无恙,心中压着的大石头也放了下来,想起村中惨案,心中泛起一股酸意:“皇后娘娘过奖了,贫女不及皇后娘娘万分之一,尤其听说皇后娘娘贤德淑良,品冠天下,如今我全村人都被坏人害死了,娘娘可否帮帮我们?”

皇后怜爱的帮我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柔声道:“事情我们都知道了,廷尉刚刚来报,说可能是一群土匪干的。”

“土匪?土匪为什么要杀全村的人?”我半信半疑的看向皇后。

皇后摇了摇头,表示也不知道。一刻钟后,只见皇后向身边的宫娥使了个眼色,那宫娥点了点头,快步走到兒儿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便领着阿妹朝殿外走去,路过我时,阿妹担心的望了我一眼。

一干人走后,偌大的宫殿显得空荡荡的。

“阿姊今年多大年纪?”皇后牵着我沿着凤椅坐了下来,开口问道。

“十二岁”在众人的羡慕的目光中,我紧挨着皇后,一起坐在凤椅上。

“哦?跟我家启儿差不多大,不知你可愿做启儿的太子妃呢?”皇后笑着看向我,窗外的夕阳映红了她漆黑的发髻。

我忙摆手摇头:“皇后娘娘抬爱了,贫女年纪还小,尚未曾料想婚嫁之事,再者贫女自知身份低微,实难与太子相配。”

皇后见我紧张的样子,莞尔一笑似是对我的对答如流很是欣赏却又继续半认真道:“张太后八岁的时候就嫁给惠帝做皇后了,你都快成年了,年纪哪里会小了?”

我一时语塞,想起了风雪中那个紧咬双唇的单衣少年,脸上发烫,便赶忙低下头。

皇后微笑的看着娇羞的我,见我不语,又道:“我有些事情要问你,你且要仔细的回答我。”

皇后在我面前自称“我”而不称“本宫”这让我越发觉得皇后亲切,我心中感激,握紧了双拳,重重的点了点头。

沉吟了几秒,皇后开口:“你把今天发生的一切跟我讲一讲吧。”

我边回忆,边复述了一遍。

皇后听完后,默不作声,良久才开口道“你是见过启儿的,你觉得启儿会杀人吗?”

听罢,我头摇的跟波浪鼓一样。

皇后看到我坚定的摇头,面上露出欣慰之色:“皇上也是不信的,启儿若当真是性情之人,天下百姓以后又怎么能放心交给他?”

“可是民间都在传太子打死人的事啊!”我看向皇后,小脑袋抬的高高的。

“吴国世子的确是死在和启儿争斗的过程中,只是启儿年纪尚小,那么点力气怎么打的死人?而且据御医检查,世子死前就已经身中剧毒了。”

皇后微微握紧了双手:“如果本宫没猜错的话,想要杀你的那两个土匪一定和那个刺客有联系。”

“是慎夫人!”脑海中闪过那两土匪杀我之前的对话,我未加思索便脱口而出。

皇后脸却上没有任何变化,不动声色的开口,:“待会晚些时候,廷尉会找你和你阿妹了解些情况,你只要把方才跟我说的话再和廷尉讲一遍就好了”

我咬着唇,点了点头,顿了顿问道:“可是世子他,为什么会中毒呢?”

皇后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脸:“乖孩子,你还小,有些事情你还不懂,待会廷尉问完话后我们就安排人送你去见你娘亲和哥哥。”

“娘亲,哥哥?”我疑惑的看向皇后“难道他们没死?”

皇后含笑点头。

见到皇后确认的回复,我激动的跳了起来,突然想起了什么,我祈求的看向皇后。

“我……”犹豫了片刻,鼓起勇气道:“我想见见太子殿下……”

皇后愣了一下,莞尔一笑,刚欲开口,突然一位青衣宫娥仓惶跑入,吓的殿外人们嘘唏不已。

皇后笑容一僵,表情微怒,却不做声,只是静静的看着那跑的满头大汗的宫娥。

“皇后娘娘,小代王他不见了!”那宫娥气喘吁吁,说话说的模糊。

皇后闻言大怔,温和的脸上瞬间满是怒火,爱子心切如变了一个人,对着宫娥大声吼道:“怎么回事?奶娘干什么去了!武儿大病初愈,要是有什么闪失,你们都自求保命吧!”

我被皇后突然地惊怒吓了一跳,傻傻的愣在那,还好一旁的宫娥快速把我领了出去,殿外已经早准备好了接应的马车,那宫娥唤来马夫,仔细的交代了一些事情后,便把我送上了马车,兒儿也在。

车轮粼粼滚动的声音催人睡意,车子在黄昏中前行,外面偶尔传来几声马匹低沉的哼叫声。

夕阳温暖的映在布帷上,我恍惚的看向兒儿,面前的女孩子轻灵秀气,正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布帷上的光芒,显得俏皮可爱。

王兒轻轻的抬手,掀起窗帷的一角,血色夕阳刹那间泄了进来,映红了马车。我和兒儿看向窗外,黄昏中朱漆金瓦的宫墙在洁白的积雪里飞速后退,几个衣香红影的宫娥匆匆跑过,只隐隐留下清冷的背影和孤寂的脚印在寒风中渐行渐远。

“姐姐,汉宫好像出事了。”王兒放下窗帷看向我,小声的道。

我疑惑的看向王兒,她蹙眉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此前她讲那个梦的情形。

脑海中浮现出村子被血洗的场景,我害怕的抓紧了兒儿的小手:“这里是皇宫,又会出什么事呢?”

“一定和慎夫人有关。”十岁的王兒完全如同一个大人,压低声音,小心的道。

再次听到慎夫人这个名字,我不由感到惊讶和好奇:“怎么又是慎夫人?慎夫人到底是什么人?”

“姐姐有所不知,这个慎夫人是文帝的妃子,听宫里的人讲,她可坏了,仗着皇上喜爱,平日里骄横无比,气场比皇后还大,这些天为了让自己的孩子登上皇位,更是差点儿就害死了皇后的两个儿子。”兒儿睁着大大的眼睛,意犹未尽。

我恍然大悟,长“哦”了一声:“你是说今天刺杀太子的事就是慎夫人指使的?”

兒儿大惊,忙捂住我的嘴,四下张望了一下:“你小声点,这里是皇宫,比不得其他。”

我自己也吓了一跳,连忙压低声音:“那小代王突然不见也和慎夫人有关?”

兒儿摇了摇头:“不知道,反正我就觉得这里的气氛太压抑了,真想马儿再跑快点,我们好早点出去。”

血色夕阳红的越发鲜艳,别致的马车在皇宫的积雪中快速前行,寂寥的深宫偶尔传来几声马匹低沉的嘶叫声,久久回荡。

突然平稳的马车剧烈的晃动了一下,我猝不及防,赶紧抓住一旁的东西,直到马车再次平稳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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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鸽子

    弋舟,1972年生,青年新锐作家。有长中短篇小说200余万字,见于《作家》《花城》《人民文学》《天涯》《青年文学》《上海文学》《大家》《中国作家》《山花》等文学刊物。著有长篇小说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