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彦祖苦笑:“我和弟弟都不是天生的超能力,是在一次高烧以后产生了突变。原来也不觉得算什么,被老师推荐到这个学校来还挺兴奋。我本以为……”
我轻轻打断他:“你本以为这里有更强的能人,没想到却当了班长。”
毕彦祖叹气:“班主任私下跟我说过,超能班的神话有点像昨日黄花了,纯天赋毕竟可遇不可求。现在全班基本都是靠着那些残酷磨人的训练和稀奇古怪的伙食,才能保持一定效果。”
我有些明白了:“所以你们那么维护班级名誉,只是想把神话延续下去。不然可能会暴露真正实力。”
“即使不要脸也得干,可是……”毕彦祖晃晃肩膀:“被你给毁了。”
我笑道:“这可不能怪我,要碰上任何一个卯起来跟你们干的人,结局都一样。”
毕彦祖闭上眼睛:“所以我们过得比普通班的人惨,知道吧。”
“知足吧,有超能力毕竟是少数吧,你们已经算是精英了。”我忍不住要插嘴。
“迷信自己与众不同有什么用呢?”毕彦祖突地瞪着我:“你也看得出来我们实战经验多弱,我们不能成为真正强大的The One,就只能沦为玩杂耍的了。”
我没想到他这么悲观与现实。
“所以我现在回答你那个不明白的问题,为什么我们要冒着风险来找秘典。”毕彦祖一字一句地:“因为我发现单一的超能训练是条死胡同,我们必须要从宿辰传统里去寻找改造自身的方法,也许是心法,也许是内气。”
“而你们又没办法像我们一样去正常地做资料交换查阅,所以只能用这种手段。”我本想说只能通过这种“下三滥”,不过临出口又忽然心软,没有讽刺。
“我希望能抓住机会自救,当然未必都和我想一样,肯定也不能在班上公开了。”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毕彦祖的嘴角扬起来:“因为我有自己的信仰。”
我低声说:“原来王勇以前是在学你说话。”
“什么?”
“没什么。”我摇摇头:“我接受你的理由,但你到底想怎么样呢?”
毕彦祖不假思索地捏住我的胳膊:“我请求你跟他说,就当今晚的事没发生。一天,不,就今晚就好,让我们去秘典收藏的地方找适合我们的东西。找到了,就撤。交个朋友,好吗?”说完这句话,他的手也立刻撤了回去。
我还在努力理清这些杂乱的线索,从敌到“友”,这种过于迅速的转换立场与关系实在叫人没法适应。
不过我始终也是有自己的原则。
“这件事我做不了主,一切的决定权在房龙那里。不过我想,能当上秘典修编,必定是有承诺的。即使他不见怪你们今晚的袭击,在他的立场上,不会允许你们有这种特权的。”
毕彦祖的神情黯淡下去。
我正在组织点安慰人的废话,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我们身后响起。
令人撕心裂肺的红色火焰,从体育馆三楼西侧的一个窗口喷出。红花霎时开满了萧杀的苍穹,在蓝色下深深地印上了痕迹。
窗户玻璃被爆炸冲击成粉碎,在浓烟中闪烁着落下,亮晶晶。
我倒吸一口凉气,第一反应是上当了。
但看毕彦祖,他脸上的惊愕表情如果是假装的话,演技这个词似乎可以重新定义了……
“你们这群混蛋,居然!你们居然!”房龙勃然大怒:“说你们两面三刀真是轻啊,我想不出脏话了!你们怎么可以对那里下手!”
王勇一惊:“怎么,体育馆三楼就是秘典室?”
“装,还他妈装!”房龙一拳打在地面,尘土飞扬。“宿辰怎么招了你们这帮孙子!”
赵庆大喊:“嘴巴干净点,我们保护它还来不及,怎么会想毁掉。”
王勇也伸手指着:“唯一知道秘密的人还在那躺着呢,我们哪有机会去烧房子。”
我强压着惊骇对房龙说:“他们说得没错,毕竟他们是想看秘典而已。犯不着吧。”
房龙拔腿往体育馆跑去,跑了几步发现楼下已经围满了人,又咬牙切齿地折返回来。
毕彦祖腿一软,整个人伏倒在地上大哭起来。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些恩怨,也没有什么战斗,他只是为了一切可以哭的事而哭,为了他自己无法触碰到的那个目标。
警报响起。
火势越来越大,引超能班宿舍的人从阳台上探出头观看着,议论纷纷。
过了一会,也许是学校内部启动了什么装置,火势转小。远处赶来几个校工,开了锁,一群人拖着水管冲了进去。
房龙喃喃地说:“不可能是意外吧,太巧了,正好就是那个房间。”
应该是为了面子,毕彦祖强压着自己的喉咙,转为低沉的呜呜声。
我们走吧。我对大家招呼道。
“不要!”
华玲咬着牙狠狠地说:“把那个家伙叫起来,我要再和他单挑一次,我不会原谅杀死哇哇的人的。”
一个胖乎乎的家伙走出来:“同学你别生气,能把你老鼠给我看看吗?”
“休想!”华玲怒目而视。
“我感觉它还没死,也许还有办法,让我试试看吧。”胖子抬起自己的手指,慢慢在虚空中敲击着什么。
尽管华玲敌意还没有消,但此刻大势已经如此,她似乎又保存着一点希望,下意识居然真的捧着哇哇走近了一点。
胖子手指也冒出汗来,如下雨一般滴落在沙地上。华玲似乎欣喜地感觉到,哇哇在她的手中开始蠕动了。
又过了一会,我看见哇哇完全睁开了眼睛,依然是淡灰色的眼球,但总算恢复了生机。华玲狐疑地侧头贴上哇哇的肚子,然后高兴地对我们点点头。
芋头奇怪地说:“你的能力是再生吗?”
“不,是加速。我刚才感到它的心跳了,很微弱。所以试着用自己力量帮他重新再跳起来。他的伤并没消失,不过刚才的假死状态算是脱离了。”
“哦!”芋头恍然大悟:“我说你们这帮人怎么招式生疏,出手又这么熟练呢?原来有你这个外挂。”
胖子“嗯”了一声,退到毕彦祖身边,把他扶起来。
毕彦祖现在好像重新控制住了情绪,他泪痕未干地走到我们面前:“不管别的,要不要我正式跟你们道歉呢?”
房龙大手一挥:“算了!要我查清楚放火跟你们有关,道歉也没用。”
毕彦祖看向我,我也摇摇头:“我们之间的矛盾谈不上误会,不过能这样收场是最好了。毕竟你弟弟在我手下也伤得厉害。”
“等等!”赵庆忽然气冲冲地跑到前面来,对着华玲伸开五指:“解药拿来!”
华林不明所以:“什么解药?”
赵庆朝旁边一指,两个人正扛着不省人事的读心者。他的面皮发黑,嘴里却还在念叨着什么。
华玲眉头一紧:“笑话!我从来不用毒,刚才那一刀最多只是有内力入他的经脉,这样子跟我无关。”
王勇一哼正要发作,毕彦祖拦住他,缓缓地说:“他这个样子是很奇怪,既然你说与那刀无关,我想再多说也没用,只能送他去看医生了。大家晚安吧。”
他显露出无比心力交瘁的样子,将心比心。这一晚上的种种变故,可真叫人受的。
他们一群人转身朝寝室移动。
我正要招呼一直没有开口的白歆走,他忽然说:“班长同学,我还有一件事。”
我心里一惊,想起他今天来找我的目的。
毕彦祖回头。
“你们还有没擅长读心术的人,我想请他帮忙调查一件事,也是这样跟着我,去问几个问题。我尽可能会答应开出来的条件。”
我在一边插不上话,只能看着毕彦祖点点头。
毕彦祖苦笑:“读心术的确是很基础的课程,但就他一个人练成了。想读什么心思,只能等他出院了。看来你运气真不好。”
白歆叹气。
我也叹气。
“差不多一看到那些人,我就感觉到你跟他们关系很奇怪了。”回去的路上,白歆下意识一遍遍整理着他的破衣角,随口跟我说。
我勉强地笑笑:“对不起,我撒谎了。”
“一开始是有点生气,后来想通了。”白歆忽然笑了。
“怎么想通了?”我倒是不明白。
“这位华玲同学中毒了,然后那位田元跟我说他不会武,更大的兴趣是配药。”白歆恢复到他夸张的手势:“两个女生,一个你。两个事情这么一联系……”
我擦擦肩上的血:“当时也是逼急了。”
“好啦,好啦。”白歆开解地拍拍我没受伤的那边:“为了女生做这种事,再正常不过了。苦的是我,今天内伤还是有一点的,明天挑战计划可能得改改了。”
“那……”我咳嗽了两声:“田元那边你还会去挑战吗?”
“看心情罗。”白歆似乎心情不错,一扭一扭地走到前面去了。
我转头对一边沉默不语的房龙说:“你有很多事要讲吧。”
“至少不是今晚。”房龙摇摇头:“我还有责任在身上,是兄弟就继续支持我吧。”
我压压脖子:“那当然。”
寝室门口近在眼前,没想到我们今天绕了这么远的路。
看着空荡荡的大门,我忽然想起来一件很严重的事。
“华玲!”
华玲把手指从哇哇手中取出,回头问:“什么事?”
“田元寝室在405,我本来是要她在这等着接你上楼换寝室的。但是一场风波弄到这么晚,恐怕让她白白等了一晚上。等会你去帮我解释一下吧。”
华玲歪着头想了想:“好吧。”
“美女!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讨厌的声音仿佛是从房檐上滴下来的。刘弘毅打着呵欠在树荫守着,铁棍支在他腋下。
房龙和芋头心情都差,齐声吼道:“有什么事?”
“你们闪啦,又不是找你们。”刘弘毅打量着他们身上的伤势,轻蔑地晃着头:“美女,我今天刚想到了一个新招,特别想来跟你继续切磋一下。友谊赛,其他人可不能掺和。”
华玲呼吸开始变得绵长起来,我似乎能感觉她已经在给丹田聚气。
“那我可能得晚点去找田元解释了。你们别管我了,快上去吧。”她的声音里有种迫不及待。
我叹气:“你悠着点。”
“没事。”华玲亲了一下哇哇,重新把它放回书包。
我越过刘弘毅,看也不看他继续往男生寝室里走。
刘弘毅的声音继续不停从耳后传来,华玲则一言不发,始终。
“本来是不好意思这么快找你的,不过看在我好有诚意的份上,至少对三个回合吧。”
“别这么看着我嘛,你要小心啊,我这招可是很猛的。哈哈哈。”
“刀拿好,我觉得你好像手有点没劲啊。”
“你怎么换手了?”
“看我这棍!”
“喂,别老躲闪……”
“不对啊!你怎么?”
“停手!停手!”
“不要打脸啊!”
“……你……啊……救命……”
我们再也忍不住,前仰后合。
尽管楼道里回荡着几十个水龙头开到最大溅起的哗啦啦啦水花声,也没办法盖住我们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