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勇明白我是在拿他手腕做文章,大叫:“你们别过来。”
其他人立刻停住冲上前的脚步,而平头退回到毕彦祖身边。
哇哇冲到离我们二十步远的地方,一跃而起。死死咬住虚空中某一点,左右摇摆身体。
一丝血痕在夜空中飘散。
有点什么在幽暗里慢慢显形了,首先看得出是手腕,然后是肩膀,然后是上半身。最后我清楚看到房龙正闭着眼盘腿坐在地上,身上和脸上有多处明显伤痕。
房龙身后有个人,一只手正紧紧按在他的头顶。
“再坚持一会,我差不多快知道了!”他声音一出,我立刻分辨出来就是那天最后才说话的黑衣人。
原来他们在此处百般拖延,始终就是为给他争取时间,从而能摄取房龙脑中的信息。
我之前一直想当然地觉得会读心术的也必然站在这群人当中,毕彦祖等人只是想把我们赶走以后再继续逼问,没想到是同时在进行。
真失策!
现在哇哇岂不是处在极度的危险中?
我心里一慌,被王勇借机猛地掀翻在地。他这次动作快多了,一个后滚翻顺势便把外套脱掉。
电光闪烁,我小腿一麻,有些失去知觉。
勉力退回几步,钢琴线出手将刀把缠住。一用力,刀重回手中。
那边读心术的家伙用另一只手抓住哇哇,狠狠地掼到地面,然后一脚踢开。
哇哇毫无反抗地在地面弹了几下,一动不动。
华玲震惊地抱住哇哇,大声呼喊。
哇哇微微抖动着。
华玲跪在地面抽泣起来。
我心中也一颤,但混杂在懊恼情绪里更多是一种内疚。如果我不是那么自以为是,只想依靠突袭来直接找到房龙的位置,这种伤害是不必要发生的。
那一刻我可能甚至忘记了抓紧时机上前营救房龙。
还是白歆冷静一些,虽然也同样看了华玲一下,但立即拔剑朝房龙冲去。
几乎也是同时,芋头被赵庆的火掌打得身上燃起熊熊的火焰。他无可奈何地立即躺下往回打了几个滚,才将火焰扑灭。
其余人立刻调转方向一起拦往白歆,这种架势,无论什么高手恐怕也不敢罔顾深浅往前闯。
剑尖在地面一挑,白歆整个人旋转着朝一边闪去。其中站在最边上的一个人惨叫一声,捂住胳膊。
白歆身体施施然划了一道弧线,朝房龙飘去。
其他人并没因为这个生面孔漂亮地露了一手而心生怯意,反狂叫着继续追赶。
读心术的家伙大喝,从背后也取出长矛,挡住房龙。
狂风大作,席卷着沙土朝白歆的面门袭去,不用说这又是某个人的超能力,风力虽然并没强悍到能将人吹走,但对双脚凌空的白歆来说,无疑能让他彻底失去准头。
几把兵刃朝白歆身上招呼。
这一刻之后,我才明白,我们所有人,包括同白歆交手过的房龙,一直都大大低估了这个人的实力。
他的性格,他的身份,他说话的腔调,并不会影响到他对于自身力量与技巧的控制。
白歆的剑光从忽然从平凡无奇的一曲小溪变成了一道如湍流狂泻的瀑布。由内至外,尖锐的劲气破风声不绝于耳,使人感到要真碰上他的剑,其后果会不堪想像。
“叮叮当当”,在眨几眼工夫内,在场的每个人手上的兵器都被这道瀑布席卷开去。
他的剑有种力由心生的魔力,似乎根本不受人身体极限的制约。
所有的人都被击退,他们身上不同部位溅血。但房龙同时也被各种奇怪的招式打中,他的头发顿时变得奇形怪状,衣服更是残破不堪。
青光散尽,他整个人也被弹开。
我抬起渐渐恢复常态的双脚,小跑了两步,用背部顶住白歆下落的身体。他也把肩膀一紧,一个翻身落地。
剑尖朝下,微微抵住他的身体,然后闭上眼睛。
重重喘着气。
被夹攻的过程自然不好受,不过白歆能一对五而持平,已经相当骇人了。
会读心术的家伙分开其他人,步履有些蹒跚地走到我们面前,开口道:“我……”
他也许想说“我已经知道秘典的秘密了”。
也许是说“我们这么多人是不会输给你们的。”
甚至可能是想说“我好累。”
不过我永远不会听到后面的话了,因为当他刚站定,怒不可遏的华玲已经抱着哇哇从一旁冲上来,单手擎出她自己的刀,不由分说往他面门扫去。刀势狠辣,封死了所有路线。
我大叫不好,还没来得及拦,刀矛已碰在了一起。
一道彩虹在月色下凄然划过,读心者退,退,退!后摔,起身,继续退!一张嘴,三颗牙喷出,再退!他的两条腿在地面划出深深的痕迹,一直退到被远处的黑暗盖住大半个身子。
华玲痛呼一声,虎口迸裂,差点握不住刀。
我又惊又喜:“药失效了?”
华玲也呆呆地瞧着自己的手:“难道是哇哇吐的血具有这种功效?”
我看着她手中的煌鼠,在半闭的眼睛中,深红色的眼球显然已变成了淡灰色。
所有人都挂了彩。
而不知什么时候,房龙又消失在我视线里了。
篮球架的影子偏过去了不少角度,这场对峙僵持了很久,似乎每个人都开始在烦躁了,但又没有谁想首先服软。
白歆睁开眼:“每个人功夫都一般中的一般,但是合起来还是真棘手啊。”
我低声跟芋头和白歆说:“看来一定得先干掉那个制造幻景的,才能把房龙位置确定下来。”
芋头说:“人家也知道这点,你看,把那个平头围在最里面呢。找不到房龙,只能这样站着吗?”
“未必,也可能还有别的办法。”说着,白歆踩住芋头的肩膀,朝更远的地方飞去。
虽然不清楚白歆的目的,但我和芋头心领神会地同时向前攻击。
超能班的人想拦却发现拦不住了,白歆在两点钟那个方向落地,弯着腰伸手一拉,居然硬把房龙从幻象的墙壁中拉了出来。
我顶着三个方向的攻击往前冲,眼中只有毕彦祖,只有将他打败,房龙才能恢复自由。微风吹拂我的脸颊,开始变得像岩浆中所冒出的充盈热风,我没有回头,但看得到赵庆在我头顶。
我一个侧滚,双脚疾撑。低头撞在毕彦祖肩膀上,他躲避不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但同时我背上也无法避免地中了一掌一棍。
火辣辣的疼痛一下窜到脚筋。
芋头在身边也夸张地大喊大叫着,一方面他乐意让人享受他的痛苦,另外也是在麻痹对方。不过通过今晚的这一战,我算是彻底领会到,超能班远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
超越人类极限的技巧虽然强大且无法防备,但坚强的意志和经过缜密思考判断的招式,永远都不会徒劳无功。
毕彦祖揉着肩膀也加入战团,看来他真的放弃集中意念控制房龙了,很好,这就是我要的。
我抬手,刀尖抵住毕彦祖的拳头,本有机会顺着皮肤往下切,但我忽然放弃这个残忍的招式,只拿刀身一拍他的手腕,将他震开。
毕彦祖眼中掠过一瞬惊讶。
在我和芋头左支右绌地有些吃力那刻,地面突起两道一人高的刀气壁,将我们的攻击挡在两侧。
是华玲的刀。
赵庆躲闪不及,前额的头发被削去一块。
芋头和我顺着这条刀路,重新退回到刚进来的地方。
我们五个人重新聚集在一起,他们七个人也再度站在一处。
这场战斗,继续下去似乎再没有任何意义了。
房龙恢复了活动能力,嘴里也没闲着,骂骂咧咧了一通。
“省点劲吧。”我的背依然在疼。
房龙问白歆:“你这家伙是怎么把我找到的?”
白歆笑呵呵地拍着他自己身上被沾到的土:“你身上还是有毛巾那个味道。”
房龙一乐,晃晃头对着对面喊道:“你们这帮家伙,来呀,今天大爷至少要再给保健室弄进去三个”。
王勇长笑道:“你们好像站都站不稳了吧。不要忘记了,现在我们再没顾忌,随时可以把寝室里的人都叫出来。”
我静静地说:“我相信你不会的,秘典这事肯定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特别是……外面那帮人。”
王勇嘿嘿地笑着:“这秘密真变成全校皆知,你朋友日子也不好过的。”
毕彦祖突然说:“你真当我们是纯粹为了自己吗?”
“嗯,你是为了全校的建设,我知道。”我忽然捧着肚子笑起来,也许笑声听来更像咳嗽声。芋头忍不住在我背后锤了几拳。
“我和你私下聊几句,就几句,可以不?”毕彦祖忽然摊开双手,看着我。
王勇吃了一惊:“你要干什么?”
毕彦祖不动声色地说:“我想试试看先兵后礼是不是也可以。”
这个要求,大大出乎我料外。然后我脑子里自然泛起他可能拟定的几种进攻方式,我一点也不相信他们有什么诚意。但毋庸置疑,毕彦祖倾力只能控制住一个人的行动,而剩下来的人怎么也有机会再反击。
我知道我不该轻敌,但我确实不相信他们有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次策划好全新布局的可能。
毕竟打到现在,双方除了要出气、报复,事实上已经没有矛盾“好吧,不过简单一点为好,我们寝室也快熄灯了。”
两边人各后退十步,我和毕彦祖则前进到中间,面对面站着。
这状态着实有点滑稽。
毕彦祖忽然叹气:“这三仗,你该算得出来我们班的实力了。”
我点点头:“好像不怎么样。”
毕彦祖苦笑:“你觉得你在讽刺,但我可以告诉你,这是事实。”
“哦?”我抬抬眉毛,心里继续不以为然。
“我们班始终罩着一道强大的光环,但也隐藏着很多问题。”毕彦祖抬头看着月亮:“和你们的心结就不用说了,跟彼此态度也都有关。”
这句话说得倒中肯。
我并没有立刻回应,不过心中开始有点相信他是想说点什么了。
“我们是很傲,学校努力也让我们相信这一点。所以即使知道会招反感,我们依然不容许别人的不屑。”
我摇摇头:“这恐怕由不得你们。”
“这当然是。”毕彦祖抱着手:“不过从我的角度,还是希望让两边都尽量少来往,特别是这一届。”
“这一届怎么样?”
“我刚才说了。”
我忽然明白了:“你们这一届招得不太好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