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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走到大街上,我不由自主地想着跟张鸣峰斗嘴的场景,想着他的一举一动,越想越有趣,不由得咯咯一声笑了出来,惹得路人拿怪眼看我。我没由来地觉得心虚,脸上竟然有些发烫,连忙收敛了笑意,低头快行。

一进焦家的大门就看到殊儿等在门口,见我出现,急忙迎了过来:“小姐,你总算回来了。一早起来找不到你,人家急死了。”

“小姐我是成年人了,又不会走丢,下回不要这样大惊小怪的。”见殊儿小脸开始委屈起来,我扑哧一声笑道,“算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下回出门前先跟你打声招呼总可以了吧。该开饭了吧?”

殊儿嘟嘴道:“人家是担心你嘛。刚才丽小姐差我在门口等小姐回来,说是叫小姐去她房间一起吃午饭,已经叫人把饭菜端过去了。”

我微微一怔,平时吃饭所有人都是在饭厅一起,今天怎么叫我去她房间吃?有古怪。

踏入焦丽卿的房间,见她一脸烦躁地来回踱步。

“嫂子,你去哪儿了?现在才回来!”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来,坐这儿,边吃边说。”

“有什么话,竟然等不及饭后再说?”我一脸好奇。

她叹了口气,手指头在桌上画着圆圈,皱眉说道:“我有麻烦了。”

“可是查账的事?”

她又叹了口气:“涉及的账目有五年之久,光是找账本就耗掉我一上午的时间,却只找到了其中很少一部分。”

“什么?要你亲手去找账本?”我惊讶道,“账房的伙计们都干什么吃的?”

“他们根本不听我号令,都推说有事,让我自己找。我去找人拿钥匙,又推说钥匙不在他手里,要我找另一个人。就算把所有账本都找齐,没人帮忙,我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查得过来。”她说着气得一掌拍在桌上。

我皱眉道:“你娘呢?没去找她?”

她无奈地说:“娘说了,她不便插手,要我自己解决。所以我只能找嫂子商量。”

账房的伙计拿的都是焦家的工资,平白无故不会不卖焦家小姐的面子。他们有胆对焦丽卿诸多阻挠,唯一的可能就是得到了郑玉敏的首肯。我暗骂了一声老狐狸,站起身来,在房间来回踱步,低头沉思应对之策。

“嫂子,怎么办?要不我跟娘说我不做了。”她像是蔫了的皮球一般,无精打采。

“那怎么行,你不是说想要学做生意吗?这是一个很好的插手机会,可不能轻易放弃了。”我打气道,“有嫂子支持你,怕什么?”

“可是娘她看起来很不高兴,说我一个女儿家……”

“丽儿你听我说。”我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正对着我的眼睛,“女儿家不是生来就低人一等,人这一辈子,要为自己而活。你难道想这样吗?出嫁之前听娘的话,出嫁之后听夫君的话,没有自我地在别人的旨意下过一辈子?”

焦丽卿神情激荡,咬着嘴唇说:“不,我不要这种生活。我要跟嫂子一样,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活法。”她显然已经把以前那个怯懦的刘兰芝忘记得一干二净。

我点头一笑:“很好,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做?”

她恢复了信心,傲然答道:“现在开始,那些账房的家伙谁再不老实,我就对他不客气!我不信我堂堂焦家二小姐还治不了他们!”

我叹了口气:“你再想想,他们怎么敢随便对你无礼呢?”

她怔了一怔,皱眉沉思片刻,啊的一声,说道:“难道,是有人授意他们?”

我赞许地点了点头,果然孺子可教。

“不会是……不会是娘吧?不可能啊。”焦丽卿苦恼地说,“祥叔贪污如果是真,娘作为东家,是吃亏的一方,怎么会阻挠查账呢?阻挠的人一定是祥叔。”

我默然不答。

焦士祥看起来心机很深,他不可能吩咐伙计阻挠查账,给人留下把柄。最大的可能是他要求郑玉敏出面替他摆平这件事情。

我官司缠身被劫出牢狱的那天晚上,听到徐明跟郑玉敏的对话,徐明提到的手中握有可以让郑玉敏身败名裂的把柄,就是郑玉敏同焦士祥二人私底下的往来书信,从书信中可以看出二人私底下有一腿。也不知无名用了什么方法,竟然从徐明口中探得这个秘密,临走之前交给了我。

昨晚我找上郑玉敏说的那段关于焦丽卿的话其实只是我的试探,从她歇斯底里的反应来看,焦丽卿大有可能是他们二人的私生女。为了焦丽卿,我只能把这秘密烂在肚子里。但郑玉敏那样自私的人,并不会想到也不会相信我会为焦丽卿做出让步,所以我私底下拿这个秘密来威胁她,却是很管用。

想到此处,我替焦丽卿夹了一块鱼,说道:“先不谈这个,快吃吧,冷了可就腥了。”

饭后我传授了焦丽卿一些现代数学的知识,对简化账目提高效率很有好处。她对从未见过的阿拉伯数字有相当大的热情和好奇,又天资聪颖,我只需教一遍,她便尽数记住。我千叮咛万嘱咐,这些东西来得诡异,只能自用,万不可给他人知晓。要是流传了出去,这历史还不乱了套?见我说得严重而神秘,她只好点头答应,把满肚子的疑问吞了下去,眼神之中对我的崇拜又加深了几分。

七月初的天气已经很热了,吃过午饭,我昏昏欲睡。告别焦丽卿,我回到房间,将窗户打开通风,便斜躺在凉椅上打瞌睡,很快便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

恍惚间,我似乎闻到一股淡淡的奇异香味,很是陌生。有人?我一惊,睁开眼睛,没发现异常。使劲闻了几下,那股味道却消失不见了。

我摇头暗笑,经过上午的事,自己的神经变得太过紧张了。午后的大地被太阳炙烤得无精打采,连一丝风也欠奉。只有树梢上的知了在拼命地尖叫,发泄它们兴奋的情绪。除此之外,四周再无声响。

我浑身放松,又再次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了过来,只觉得浑身酥软无力。外面太阳仍然高挂,看来我睡的时间并不是很长。胸口有点发闷,我不由得伸了伸懒腰,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拍拍胸膛顺顺气。

一手拍下去,我不由得大惊失色。无名交给我那个贴身而藏的信封,不翼而飞。

天气虽热,我却惊起了一身冷汗。我知道自己着了道,不由得暗恨自己警惕性太差。我一口气喝下一大杯冷茶,用力压制烦躁不安的情绪,使自己冷静下来。焦士祥贪污的账目已经交给了七叔公,那信封里剩下的是几封郑玉敏和焦士祥的来往书信。

沉吟片刻,我大步向郑玉敏的房间走去,只见窗户大开,里面空无一人。

我再走向大门口,找到门房询问道:“老夫人是什么时候出门的?”

门房楞了一下,答道:“老夫人中午回来之后并未离开。”

“祥叔今天有没有来过?”

“没有。”

焦士祥没有来过,那么一定是郑玉敏做的,此刻她一定是在毁灭书信。

我匆匆向后花园走去,一番搜寻,果然不出我所料,郑玉敏正蹲在花园的一个死角,面前一团火焰正在燃烧着。她看得入神,竟然没有听到我走近的脚步声。

直到我走到她面前,她才回过神来,身子一抖,吃了一惊。

小小的火堆已经差不多燃尽,只剩下少许纸张仍在发着红光。从信封上剩下的只字片语可以看出来被烧掉的就是我丢失的书信。从整齐的灰烬痕迹来看,她并没有一一打开信件检查,就迫不及待地把它们付之一炬。

这时候扑救已经来不及,我心中暗自恼怒,表面上却一片平静,把双手叉在胸前,好整以暇地开口道:“婆婆,这风干物燥的,在园子里玩火,也不怕把焦家给烧了?”

郑玉敏看着最后一点纸末化为灰烬,一脸轻松地站起来,不阴不阳地说:“焦家是我的,就算是我一把火把它烧了,媳妇你也管不着。”

你的?很快,焦家就不是你的了!

我嘴角勾起一抹邪笑,缓缓说道:“婆婆,你以为你把证据都毁掉了吗?媳妇不怕告诉你,最关键的部分,还在我手里。媳妇不会傻到把它们全部带在身上,至于在什么地方,请恕媳妇卖个关子。您要是想温习一下情书内容,就慢慢找,说不定会被您找出来哦。”

郑玉敏脸色大变,双眼似乎要喷出火来,厉声道:“我前世到底欠了你什么,你这辈子要来这样折磨我?”

其实我手里所有的证据都被她烧了,她的反应却证实了我的猜测,她并没有逐一检查信件。只要她相信我手里还有证据,那我就有了筹码。

我冷笑道:“在指责别人之前先反省一下自己吧!从我进门开始,你就不停挑剔我,无论我怎么做你都不满意,说到底,你不过是嫉妒我的才华和美貌,嫉妒仲卿对我的好;后来又跟车旭同流合污,为了你自己的利益,竟然把我卖给车旭,想方设法要把我赶出焦家;昨晚我给了你言和的机会,你却不知悔改;你自己跟焦士祥做了苟且之事,如何能怪别人揭发?”

“我辛辛苦苦把仲儿养大,你付出过什么?你凭什么白白享受我的儿子?那车旭为何看上你,还不是你三年前在乞巧会上跟人家比琴,水性杨花到处勾引人?还有,我跟玉祥清清白白,你不要含血喷人!”她浑身紧绷,犹如一只发怒的母狮。

三年前?记得那次乞巧会之后,郑玉敏便不再允许我弹琴。心念转动间,我明白过来,车旭和赵文竟是在那天晚上同时爱上了我,给我带来无尽的苦恼,这一切,都是拜郑玉敏所赐。

我嘲讽地反击道:“我娘辛辛苦苦把我养大,你付出过什么?你儿子凭什么白白享受我,你凭什么整天对我呼来喝去?我娘有对你儿子呼来喝去吗?说起三年前的比琴,若不是你想叫我去拉拢上流社会的夫人小姐,我会去抛头露面让你有出卖我的机会吗?至于你是否清白,只有我把手头的证据交给七叔公,让各位长辈们来评定,才能算数。即使你把所有证据都毁了,你总不能把人都杀了再毁尸灭迹吧?想必婆婆您也听说过滴血验亲和滴骨验亲这回事,专门检验血缘关系的,您想不想试试?”

她流露出恐怖的神色,声音也开始颤抖起来:“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耸耸肩,双手一摊,甜甜地笑道:“您觉得媳妇会做什么呢?目前媳妇什么也不想做,就想好好的当焦家的媳妇。所以婆婆您,就不要有太大的心里压力。至于将来,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呢!不如婆婆您猜一下,猜对的话可能有奖哦!”

“你……你!”她伸手指着我,又气又怕,已经临近崩溃边缘。

我将她的手按下,冷冷地说道:“媳妇再给你一句忠告,你最好不要再破坏丽儿的行动。你这么做,只会让人认为你跟焦士祥同流合污做贼心虚。不要笨到被他卖了还帮着数钱。你自己想清楚。”

她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紧咬着牙关,偏偏被我说中要害,反驳不得。

我说完,潇洒的一个转身,哼着小曲,踏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

我径直走出焦家大门,向江家走去。我遇袭一事来得怪异,夏小雅见多识广,说不定会想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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