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要不要属下去找宫内的御医前来给远尘公子诊治?”弦廷在旁看到笑睽如此模样,出声问道。
笑睽点了点头,大夫的话在他心中惊起了一滩巨浪,但他还是不愿意相信,毕竟几天前他都还站在湖边和自己说话,而且这几日他身体的好转情况整个王府中人都有目共睹,这才短短瞬间,竟然有人告诉他,远尘的时日不多,这让他怎能相信,又怎愿相信?
弦廷离开后,笑睽望着那扇雕花大门,门半敞着,有风穿空而过,卷起屋内的云帐,有种细碎的声音,那声音很低,很沉,带着几分压抑。
随着木门吱嘎声,门大大的敞开了,有月光洒入房内,渗满了一室银辉,在离床几步远的位置,笑睽停住了脚,看到那个躺在床上身子单薄的男子,他的心又渐渐抽疼起来,男子脸色依旧苍白,浓密的睫毛掩住了那双灿若星子的黑眸,也盖住了那双黑眸中一度闪烁着的温柔与宠溺。
笑睽缓缓走到床边,有丫鬟给他搬来凳子,他就势坐下,触目的那片雪白的衣衫侵染着的一片红刺疼了他的双眼,他静静的看着那片晕开的猩红,半响无语,最后才缓缓伸出手,带着几分希冀探上远尘的手腕。
感觉到手指下跳动得微弱的脉搏,笑睽突然之间便觉得身上没了力气,眼中的那星希冀的光芒渐渐熄灭,从眼底慢慢浮生起大片的绝望,原来,原来他的身体真的已经撑到极限了,只是为什么他还要骗自己?骗自己说他很好?如果不是这突然发生的一切,他是不是就打算这样子藏在这翛然院里直到他生命的终结?
笑睽收回手,手中已经没了那时断时续的脉搏,没有了那冰凉的触感,他望着眼前男子的眉眼,眼底一片空洞。
笑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感觉内心深处好像空了一大块,空洞洞的,被大片大片的虚无所填充着,有倒卷的风拂过,带起一阵阵战栗与刺痛,心底有种叫做恐惧的东西正在肆长,他从来不知道他会这么害怕失去远尘,甚至是到了恐惧的地步,如果没有了远尘,他的世界是不是又变成了以前的样子?自己这个异时空的过客在这个世界里孤独的行走,孤独的面对一切,没有人给他吹好听的曲子,没有人和他讨论琴姬的感情,没有人知道他所知道的一切……
远尘的离开,是不是就意味着,那些曾经拥有过的生活都是假的,都是浮生一梦,甚至就连他,远尘,也只是自己梦中的一个过客,若云,若烟,风过,便不留丝毫痕迹?
不,他不能这样妥协,远尘还没死呢,对,远尘还没死,没死就有希望。他不能让这个家人就这样离开自己,既然是家人,他当然不能让远尘丢下自己,想必,远尘也一定不会丢下自己不管的,毕竟他们是家人,家人啊,家人是无论在何时都要互相扶持,互相帮助,互相体贴,而且他们还要一同共游山水,共创他们美好的明天。
清丽而空洞的双眸渐渐变得清澈,眼中的伤痛也只在持续了那么短短几分钟后便消散了,笑睽果断的收起了一切情绪,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那些软弱的情绪他永远都只允许它们存在几分钟,短短几分钟后,那些东西便被他死死的掩在了心底,而面上表现出来却是一如既往的疏淡清冷与平静。
他扶起远尘的身子,一点一点的将自己的内力通过双手传递到面前这个虚弱不已的身子,内力一点点的消失,但面前的男子却没有丝毫好转,面色依旧苍白,那些内力好像石沉大海般,不见丝毫痕迹。
见此,笑睽心一横,将体内的所有内力积聚于掌,一点一点的传输过去,也许,再多那么一点,远尘就能撑过去,也许,再多那么一点点,远尘就能够熬过去,能够再次用那双黑亮的星眸望着他,能够从那双眼中再次看到温暖与宠溺,他是他的家人,怎么可以抛下他呢?他不准,不准!
就在笑睽快要力竭的时候,突然房门被打开,一个幽蓝的身影带着冷肃的气息踏入房内,来人运气于掌,将功力运于远尘的前胸,一股延绵的内劲从远尘的前胸直直透到后背,再沿着笑睽的手掌,进入笑睽体内。
感觉到一股延绵不断的内劲回到自己体内,笑睽怒视向远尘面前的那抹幽蓝身影,就在笑睽怒视之时,一股强劲的力量很温和的将他的手弹开,看着远尘就要倒下的身子,那抹幽蓝再次一闪,将远尘接住,再好好的放在床上。
笑睽冷冷的瞪着那个忙活的幽蓝色身影,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气,“出去。”
幽蓝的身影没有理会他,继续着手中的动作,他将远尘放好,然后妥善的盖好被子,做完这一切后,他才转过身,冰封的双眸同样的冷冷的注视着眼前的笑睽,冰冷的唇角倔强的轻抿着,没有丝毫的离开之意。
见他这无声的抗议,笑睽声音越发冷凝起来,“不要逼我动手。”
“要我出去可以,但你必须答应我不要再自杀性的给他传输内力了,他体内四筋八脉本已受重创,再加上他心脉多次受损,体内也无丝毫内力,你就算是给他输再多内力都是没用的,如果你执意这样子下去,结果只会是你力竭气虚而忘,而他,也照旧逃脱不过死亡。”冰冷的薄唇里冷冷的吐出了笑睽明白却不愿承认相信的事。
笑睽看着面前这个带着玄铁面具的冷酷男子,他恨,恨他血淋淋的揭开了这个残酷的事实,让他想要再自欺欺人下去都不行。
“你走吧。”笑睽垂下眼,掩去眼底所有情绪,冷淡的开口道。
男子轻蹙着眉头,一双薄唇紧抿着,好似不满意笑睽这么早便催他离开般,半天未有动作,昕长的身躯在这明亮的房中散发着无尽的冷肃之气。
“怎么,难不成突然之间回心转意想要留下谋份差事?”笑睽牵起唇角,声音清冷,眼中带着浓浓的疏离与淡漠。
“是,我留下,做你的贴身侍卫。”男子丝毫不理会笑睽的情绪,自顾说道。
笑睽嘲弄般一笑,轻眯着双眼看着面前这个身材挺拔的男子,“我从来没想过要你做我的贴身侍卫,就算是之前的挽留,我也只是让你继续待在我皇姐身边而已,而且做我的贴身侍卫,你还不够格。”
“我已经决定了,当你的贴身侍卫,你管吃管住,我护你安全。”男子似是没听到笑睽的话般,只顾着提出自己的要求。
笑睽唇角轻勾,带起一个淡漠如水的笑,虽然唇边泛着笑意,但眼底却是冰冷一片,他冷冷的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这个自己五年前救下的男人,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阻止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之间执意留下做自己的贴身侍卫,但他唯一知道的是,他不需要这个侍卫,“蓝罗,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我说过,做我的侍卫你还不够格,你走吧,不要自讨没趣,我也不想和你动手。”
“你的那个叫弦廷的侍卫武功平平,常常失职,而我,不会。”
“看来你是铁了心的不走了,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双手轻拍,随着拍掌声,外面大批的脚步声簌簌响起。
在脚步声响起的同时,笑睽手中的动作快若迅电,手掌劈向男子的面门,带起一股凌厉的掌风,现在的他想要发泄,心底各类感情陈杂,那些感情急需找一个出口,再憋在体内他会发疯的。
蓝罗看着面前双眼发红之人,犹若冰冻般的眸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左躲右避,半响不肯出手。
笑睽武艺高强,并且招招凌厉,不留丝毫回旋的余地,在这样强劲的攻势下,蓝罗躲无可躲,又不想出手伤害面前之人,只能破窗而出,刚刚出了窗门,只见冷月之下,一排排的弓箭手正整装以待。
当他刚一跳出窗,层出不穷的羽箭贯空而来,长剑出鞘,雪亮的剑锋在男子手中窜起一朵朵森寒的剑花,剑花将男子的身体保护的严严实实,那些破空而至的纷乱箭矢根本就伤不了他分毫,都在离男子一米之处缓缓坠落,没有丝毫威胁可言。
就在男子忙着隔开那些箭矢的时候,一条白色绫带犹若灵蛇般直直逼近他的身体,然后在他无暇顾及之际,那条绫带架上了他手中的剑,那把削铁如泥的绝世宝剑在这块看似柔软的绫带里却无半毫用武之地,手中武器受制,层出不穷的箭矢继续破空而来,伴随着箭矢入肉的刺破声,男子屈膝在地,肩受两箭,腿受两箭,手中的长剑依旧被那可恶的白绫缠得死死,不能撼动分毫。